第115章 專把書經教小王(第2/3頁)

待胡善圍走近時,太湖石壘成的假山旁邊只有一個碎了一地的酒壺和沈瓊蓮,那人匆匆跑了。

沈瓊蓮失了酒壺,手裏卻多了一卷詩集。那人臨走還非要把詩集塞進她的手裏。

胡善圍故作輕松,把金七事還給沈瓊蓮,“這可是你的?”

沈瓊蓮一看空空如也的腰間,“可不是?多謝胡司言。”

胡善圍瞥了一眼酒壺的碎屍,“喝多了吧,走路都不穩,別去賞景喝酒了,我送你回去。”

沈瓊蓮並沒有拒絕,扶額說道,“好像有點暈頭晃腦的,不如歸去。”

和胡善圍清清靜靜的小院子相比,沈瓊蓮的住處堪稱豪奢了,是個兩進的院子,一年四季花卉不斷,院子還養著幾缸子錦鯉和睡蓮,入秋了,睡蓮花瓣開始凋零,露出尖尖的蓮蓬頭,錦鯉則在散落的淡黃色花瓣中嬉戲穿梭。

沈瓊蓮笑道:“既然來了,喝杯茶再走。”

又吩咐小宮女,“我種了一盆薄荷葉,你摘一片和茶葉泡在一起,最是提神醒腦,解了秋困。”

宮女去泡茶,沈瓊蓮指著被飛濺的美酒浸透的裙擺,“你稍坐,我去換套常服。”

言罷,沈瓊蓮順手把手裏的詩卷擱在案幾上,去隔間換衣服。

卷成筒裝的詩集緩緩攤開了,成兩邊翹的瓦狀,胡善圍可以清晰的看見詩集上的名字:朱檀。

魯王朱檀,十四歲,郭寧妃的獨子。喜歡詩文,尤其崇拜魏晉風流。

朱檀兩個舅舅都是侯爵,舅家家世強大,郭寧妃只有這麽一個兒子,養的稍微縱容些。

皇子們並不和母妃住在一起,基本上七八歲就搬到乾清宮東五所和西五所居住了,平日上午在大本堂讀書,下午騎射,偶爾被洪武帝拉到田間地頭幹農活,憶苦思甜。

是的,洪武帝在大本堂附近拔了一些花花草草,專門開了幾塊田地,親自下地叫兒子們農桑之事。

除了偶爾給生母請安,皇子們基本不會出入東西六宮,尤其是已經十四歲、即將成年的魯王,要避嫌的。

所以胡善圍乍聽其言語,猜不到太湖石裏堵著路請教沈瓊蓮的少年是誰,少年變聲時說話聲本就是多變,現在看到魯王朱檀的名字,才豁然開朗。

皇宮那麽大,禦花園裏那一幕絕對不是巧遇,從對話來看,魯王時常以詩書請教沈瓊蓮,沈瓊蓮也的確教過,但她是天才少女,眼光高,魯王身份高貴,詩歌著實平庸,她沒放在眼裏,根本“吃”不下去。

她性格孤高,懶得和魯王虛與委蛇,說從魯王詩句裏找優點,如同紅燒肉裏挑素菜。

胡善圍是個情竇開過兩次的人了,兩次都轟轟烈烈的,過來人的她隱約感覺朱檀對沈瓊蓮動機不純,十四歲,也到情竇初開的年紀。

沈瓊蓮十七歲,相貌談不上絕色,宮裏美女如雲,天才少女只有一個,對她有愛慕之意,並不是什麽稀罕事……

正思忖著,沈瓊蓮換了一身常服回來了,梳著尋常少女的發式,飄然出塵。

胡善圍放下只剩下半杯的茶,“這茶果然提神,多謝款待,我還有事,告辭了。”

“胡司言是個大忙人,我就不強留你了。”沈瓊蓮親送胡善圍到門口,看著她的背影即將消失在宮墻拐角時,她卻定住了,回頭,目光正好和沈瓊蓮撞在一起。

胡善圍覺得不對勁,這一切太巧了,從遺落的金七事開始,就像……有人故意設計的一樣。

看著胡善圍充滿探視和懷疑的目光,沈瓊蓮沒有回避,直直的迎過去。

都是聰明人,有些事情不方便說透,確認過眼神即可。

得到沈瓊蓮的眼神回應,胡善圍知道了:這是沈瓊蓮設的一場局,她在向她示警求助。

沈瓊蓮冰雪聰明,她能感受到朱檀落在身上的目光不再單純了,郎有情,妾無意。

朱檀以請教詩歌為由,糾纏不休,他貴為親王,且母妃和舅家實力強大,郭寧妃執掌宮廷,她一個小小宮廷詩人,如何拒絕?

她當然可以鬧到禦前,可是這樣做的結果,無非是洪武帝將魯王打罵一頓,而她卻會被“勸退”宮廷。天才又如何?宮廷的安寧最重要。

沈瓊蓮明白,只有在宮廷,她展現才華才是正職,如果回歸家庭,嫁人生子,寫詩畫畫就成了不務正業,她會被埋沒。

怎麽辦?沈瓊蓮開始自救,她性格灑脫,很少刻意去表現,但在中秋節皇室家宴上,她的詩得了魁首,還要再寫一首,表現驚艷,洪武帝由此欽點她去大本堂講課。

她端坐在大本堂西邊,以老師的身份給魯王等皇子講課,是想證明自己的志向和價值,她此生只想和詩書為伴、以學習為樂、她對愛情、婚姻均不感興趣,她只想當一個宮廷詩人,堂堂正正的展現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