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非分之想(第2/3頁)

沐春力氣大,一連用鏟子挖了一排坑後,就跑過來和胡善圍一起種花填土,每次都在泥土的掩蓋下故技重施,借口填土,伸出手和她的手指相纏。

隔著松軟的泥土手指的糾纏,那股麻癢快要撩到心裏去的時候又很快分開,去種第二顆繡球花,回填泥土,溫熱的手指穿過土層,再次糾纏撩撥過來、又分開。

反反復復。

孝陵防守嚴密,即使在夜裏,每隔一會就有巡邏的守陵軍路過。

胡善圍的心隨著手指的節奏忽上忽上,忽左忽右,時而緊張、時而歡喜,更多的時候是既緊張又歡喜。

種花的兩人一言不發,甚至都沒有任何眼神的接觸,從巡夜的守陵軍角度看過去,兩人只是規規矩矩的種花,根本看不出泥土下的纏綿。

兩人身體所有的感官都消失了,全部集中在手指上,仿佛只有手指才有觸覺,每一次的觸碰,就像往沸騰的油鍋了潑一瓢水,刺啦啦的滾油就像煙火似的噴濺、炸開,靈魂都為之顫栗。

胡善圍聽著沐春越來越重的呼吸聲,面紅心跳。卻不知沐春看見她鬢邊的汗珠兒順著頸部滾落,在鎖骨處的頸窩裏停留,他口幹舌燥,她頸窩處的一滴晶瑩就是解渴的仙藥,近在遲尺,可惜他就是喝不到。

當螢火在一簇簇新植的繡秋花中飛舞時,補種完畢,沐春挑來兩桶水澆灌,確保這些花能活到八月初十周年祭。

“總算完成了。”胡善圍蹲在在水桶裏洗去手上的泥土——她不想讓沐春看見頰邊的緋紅。

沐春這時很後悔:我應該多滾一滾,多禍害幾叢花,這樣就能和善圍姐姐多待一會。

沐春抱憾而歸,在馬背上長籲短嘆。

胡善圍泡在木桶裏洗澡,時常出現幻覺,感覺羽毛劃過指尖,從水裏伸出手來,空無一物,什麽都沒有。

海棠在身後幫她洗頭,試探著問道:“沐大人……就這樣走了?”

胡善圍說道:“孝陵重地,外人不得留宿。”

海棠:“沐大人不是外人吧。”

胡善圍:“他姓沐。”又不是老朱家的人,留宿此地,名不正言不順的。

“哦。”海棠說道:“可惜了。”

胡善圍起了警覺:“你這丫頭瞎想什麽呢?”

海棠假裝看不見她耳垂滴血般的紅,“我想著沐大人明天能幫著喂鹿就好了,我和你能睡個懶覺。”

胡善圍目露憂色:“我聽紀綱說沐大人回來,八成要封西平侯世子。”

海棠說道:“封世子是好事啊,你怎麽不高興?”

胡善圍說道:“西平侯鎮守雲南,身邊有愛子沐晟相隨。可是按照規矩,大將在外掌兵權,就必須將家眷留在京城裏為人質,這是一種牽制。”

海棠更納悶了,“可是西平侯夫人還有幾個子女都在京城啊?”

胡善圍說道:“西平侯府所有的人,都沒有一個繼承爵位的世子分量重,所以西平侯給沐春請封世子,絕對不是紀綱所說是為了實現孝慈皇後的心願,不過是順勢而為,以顯示對皇上的忠誠罷了。”

洪武帝和沐英首先是君臣,而後才是父子。沐英一直規規矩矩,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保持清醒的頭腦,所以洪武帝下召命馮誠接替沐春,沐英就猜出是潛藏的深意,立刻寫折子為沐春請封西平侯世子。

不是沐英突然對嫡長子的態度轉變了,而是沐英識時務,他在邊關掌重兵,鎮守西南,最喜歡的嫡次子沐晟在身邊,洪武帝需要一個有份量的人質留在京城。

所有的勛貴世家都是這樣的,沐家不能搞特殊,所以沐英心下再不喜歡沐春,也只能選擇這個討厭的嫡長子。

海棠恍然大悟,“你在孝陵與世隔絕,居然還能看得如此透徹。”

胡善圍嘆道:“我看得出,卻不能和他當面講,就當是紀綱他們猜的那樣,西平侯和洪武帝都是為了實現孝慈皇後的遺願,這樣沐春的心情能好一點。”

海棠說道:“沐大人天性灑脫,還在乎這些嗎?反正都當了世子,管它是什麽原因當上的呢,別人可沒這個本事。”

真的一點也不在乎嗎?

不可能。一般人的傷害,可以慢慢愈合,甚至忘卻,不在乎。可是家的傷害,是一輩子的,深深影響著人的性格和未來的抉擇。

沐春的不羈癲狂,也是來自家人傷害後為了自我保護形成的的外殼。

對此,胡善圍深有體會,她和沐春說要長出自己的殼,沐春一下子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所以她明知如此,也不忍心當面和沐春戳破——以沐春的聰明,他遲早也能猜得出,他自己不說,何必戳人傷痛呢?

喜歡一個人,很多時候並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因為你會為了他的高興而高興,更會為了他的痛苦而更加痛苦,而且在自己身上放大無數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