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多半是慣的(第2/3頁)

呂側妃眼睛都哭紅了,朱雄英沉默不語,朱允炆懵懵懂懂。

胡善圍先把兩位皇孫引到暖閣裏吃點心,要小宮女陪他們玩,後將呂側妃請到偏殿,命宮人端來熱水和胭脂水粉,“請呂側妃梳妝,即便有急事見皇後娘娘,也不好儀容不整的。哭哭啼啼的,嚇到皇孫就不好了。”

呂側妃擦幹眼淚,“我知道自己莽撞,明知皇後娘娘精神不濟,還擅闖坤寧宮,可是情況緊急,實在沒有其他辦法了,不得已來求皇後娘娘,還請胡司言代為通傳。”

胡善圍問:“何事如此驚慌?”

其實還是老一套,又和大明曾經的宰相胡惟庸謀反案有關。東宮太傅宋濂,與高啟,劉基並稱為明初詩文三大家。高啟是沐春“做鬼也不會忘記”的詩人,因為高啟為江南高僧道衍禪師的《獨庵集》寫的序言,而胡善圍是道衍禪師的忠實讀者。

宋濂是太子最為尊敬的老師,但是宋濂的次子宋璲和長孫宋慎都卷入了胡惟庸謀反案。原因也很簡單,宋濂是東宮太傅,宋璲和宋慎當時也效命宮廷,在禦前行走,是洪武帝的秘書班底。

祖孫三代人皆在宮廷,榮極一時,宋家是現實版本的《滿床笏》。

胡惟庸謀反案,錦衣衛查出宋璲和宋慎和宰相胡惟庸“暗通曲款”,洪武帝大怒,殺了宋璲和宋慎全家,宋濂雖然清清白白,但是受到了兒子和孫子的拖累,被株連,也要上斷頭台。

太子朱標尊師重道,去禦書房為老師宋濂求情,求洪武帝放過宋濂。

洪武帝誅殺宋家,是因他對宋家祖孫三代給予充分的信任,破天荒的命三代人效命禦前,可是宋璲和宋慎卻和宰相胡惟庸有私,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倘若效命禦前的人和宰相勾結,對皇帝而言,這幾乎是致命的威脅。

洪武帝對宋家三代人有多信任,此刻對他們祖孫三人就有多失望,至於宋濂無辜——連兒子,孫子都管不好,還叫無辜?統統去死吧!

太子朱標苦勸洪武帝:“父皇,宋璲和宋慎該死,兒臣並無異議。但是宋濂乃大明詩文三大家,文壇領袖人物,倘若株連到宋濂頭上,恐怕寒了天下士子之心啊,士子們會議論陛下濫殺無辜,傷了天和。”

洪武帝將一根用來懲罰宮人的帶刺的棘杖砍斷了木制手柄,扔到地上,“撿起來。”

“這……”太子朱標面有難色,這簡直是一根刺猬,無從下手。

洪武帝說道:“你不能執掌此杖,朕將這些刺拔出來,打磨光滑,然後送給你,豈不美哉?今日朕所誅殺的人就是這些刺,他們陰險狡猾,滿口仁義道德,暗地裏卻人心不足,和胡惟庸勾結,肖想分去朕的權柄,想要架空朕、蒙蔽朕,朕的皇權將來要傳給你,傳給朱家子孫萬代,豈容他人分一杯羹?”

“宋濂是才子,朕知道,否則當年就不會要他當東宮太傅,做你的老師。可是宋濂辜負了朕的托付,他的兒子和嫡長孫要造朕的反,他居然不知道?好吧,就算他真的不知道,在錦衣衛搜到證據,按照法制,謀反理應當誅。他理應羞愧自裁謝罪,為什麽還要苟活?不就是想要你來求情嗎?太子,你被人利用了。”

太子朱標跪下,求洪武帝,“皇上,按照法制,謀反理應當誅,但是法治以外,還有人情,還有仁慈。求皇上赦免宋濂。”

“仁慈?”洪武帝氣笑了,“朕的仁慈是對天下平民百姓的,對罪犯的仁慈,就是自己的殘忍,對皇權的不負責。太子,你可以仁慈,但是,你不可以被人用仁慈裹挾、利用。”

太子辯道:“以暴制暴不可為。上有堯舜之君,下有堯舜之民。”

意思是說,有仁慈的君王,才會有仁慈的百姓。有暴戾的君主,就要暴戾的百姓。所謂好馬配好鞍,破鍋自有破鍋蓋。

好吧,從儒學理論上講,是這樣的,但是作為一個儲君,生搬硬套,思想被儒學所困,這就麻煩了。

洪武帝大怒,追著太子就是一頓毒打。洪武帝出身鳳陽農村,按照他的經驗,孩子不聽話,反過來懟父母,多半是慣的,打幾頓就老實了。

東宮呂側妃聽聞太子被打,忙拖著兩個皇孫來坤寧宮,求馬皇後給太子求情。太子妃常氏去世了,她一個側妃自認為沒有多大臉面,但皇孫就不一樣了。不看僧面看佛面,馬皇後會去救太子的。

太子因為頂撞洪武帝而挨打不是一回兩回了。每次都是馬皇後趕過去救火,馬皇後總是為太子和親王們擦屁股,收拾亂攤子,也深感疲倦,但不去又不行。

如果明知太子挨打,不去勸皇上,馬皇後會被議論“不慈”。

涉及馬皇後的名譽,胡善圍曉得厲害,不敢拖延,去了書房叫醒了馬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