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這個永春伯壞得很

沐春已經不是以前的沐春,知道奉天殿不是沐家的西平侯府,論功行賞儀式隆重,連國璽都請出來了,不是他能撒野鬧騰的地方。

帝後寵他是事實,但帝後並非沒有原則的寵愛,秦王犯了大錯,照樣貶為庶人,發配邊疆充軍。

故,沐春氣得靈魂出竅,也不得由著脾氣,當場和騙了他的心(稱兄道弟),還騙了他的身(洗澡時出來倒水)的王寧狠狠打一場!

此刻沐春想要揍王寧,就像他爹沐英想揍他一樣的熱烈。

沐春跪在西南角,終於等到他了。

洪武帝說著幾乎相同的話,只是把名字改成“沐春”,官職改成“羽林左衛指揮使”,官居一品,領皇宮裏的一支禁軍,位置就在皇子們居住的東五所。

這表示信任和恩寵。

沐春三呼萬歲,領旨謝恩。

洪武帝臉上有了笑意,仔細打量他一番,對著群臣感嘆道:“吾家兒郎已長成。”

封賞儀式後,照例要賜宴,眾臣跪謝領宴,宴會上,沐春臉上掛著笑容推杯換盞,心裏琢磨找個機會開溜,進宮把王寧這事和善圍姐姐說清楚,這事已經瞞不住了。

善圍姐姐會生氣,也會傷心,她會不會從此不理我……

沐春恨透了王寧,宴會上示意心腹時千戶、還有剛剛封了千戶的陳瑄等人拉著王寧拼酒——這兩個土匪都因立下戰功,封了千戶。

土匪酒量都不會差,時千戶和陳瑄都知道跟著沐春有肉吃,於是拉著王寧喝酒。

奉天殿,除了沐春腦子炸裂,前來“送寶”的黃惟德也是震驚無比。

黃惟德知道王寧。

胡善圍第一天進宮,就是她負責搜身檢查,當時胡善圍穿著寒酸,連宮裏浣衣局的粗使宮女都比胡善圍穿著體面,連個包袱都沒有,隨身只攜帶一枚鐵軍牌,因而印象深刻。

胡善圍是個望門寡,一般人只曉得她的未婚夫戰死,她從未向同僚提起過去。在鮮花般的年齡進宮的女官各有各的苦衷和理由,默契的不去說,也不會追問,甚少談論這個話題。

但軍牌上的名字就是王寧,黃惟德是胡善圍的學生,比旁人多留個心眼,黃惟德猜測此人應該就是她的未婚夫。

這個永春伯王寧是不是軍牌上的王寧?只是巧合嗎?

黃惟德心中滿是疑惑,論功行賞儀式結束,宴會開始,司寶女官們將國璽裝好,捧回宮廷。

黃惟德放好了國璽,就趕緊去了坤寧宮找胡善圍,告訴有個和她未婚夫同名同姓的人剛剛封了二等永春伯。

可是坤寧宮的宮人卻和她說:“胡司言奉皇後娘娘懿旨,去前朝宣沐大人覲見。”

幹孫子凱旋歸來,馬皇後一直惦記著他,琢磨著封賞儀式結束了,就命胡善圍去宣。

胡善圍現在是六品司言,相當於皇後的喉舌,傳懿旨跑腿這種事情是她的職責所在。

黃惟德知道來晚一步,連忙去追,可是胡善圍年輕,每日練拳舞棍鍛煉身體,步伐輕快,此刻已經出了龍光門,往前朝而去。

黃惟德氣喘籲籲,眼睜睜看著胡善圍的紅色裙擺消失在龍光門的另一邊。

前朝和後宮,只有一道門墻之隔,但無論擅入還是擅出的,都是死罪。後宮的人若無旨意,是不得跨入前朝半步的。黃惟德剛才去前朝“送寶”,任務完成,她沒有理由出宮了。

黃惟德安慰自己:世上叫王寧的人千千萬萬,希望只是我多想了。

與此同時,奉天殿宴會,時千戶和陳瑄一左一右給王寧勸酒,王寧都快喝趴下了,沐春瞅準機會,去了禦前,“皇上,微臣想去給皇後娘娘請安。”

洪武帝今天高興,大手一揮,“去吧,皇後也一直惦記你。”

沐春得皇上的旨意,從宴會上開溜。王寧心機深沉,表面上喝醉了,其實一直保持清醒,暗中盯著沐春。

見沐春溜走,王寧佯做尿急,捂著肚子,“喝太多,憋不住了,我要去一趟茅廁。”

時千戶和陳瑄收到的指令是灌酒,並無其他,於是放了王寧,當他回來後繼續灌。

王寧走出宴會,目光立刻清明起來,跟蹤沐春。

奉天殿在龍光門東北方向,胡善圍在石板路上行走,驀地裙擺砸來了一塊小石子,咕嚕嚕的,滾到了鞋邊。

胡善圍一怔,這是沐春慣用的和她打招呼的習慣,從進宮第一天起,他就朝著她裙擺扔石子,送了一雙鞋。

胡善圍朝著石子的方向轉身,看到了站在一間配殿廊下的沐春。

他瘦了,黑了,也高了,穿著大紅朝服,頭上戴著七梁冠。

他回來了。

活著回來的,他做好了自己事情,已經升為一品武官。

我也做好了自己的事情,升為六品司言。

果然,牽掛、求神拜佛、吃齋做善事等等,統統都沒有用,做好自己的事情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