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處女之征

“你……你怎麽知道?”江全很吃驚。

“寶兒,就是胡庶人吧?”胡善圍說道:“那晚我與你同塌而眠,你說夢話,說找不到你的寶兒。我一直都不明白,像你這樣的人,為何執意考入宮廷、為何胡庶人可以輕易舍棄伺候她多年的掌事太監,卻唯獨對你挖心掏肺似的好、為何歹徒要砍你的頭、為何臨川侯胡美會以亂宮案滅三族……而且,你的表情和反應已經驗證我答案了。”

江全用手心磨蹭著銅盆,耳朵出現幻聽,仿佛能聽見嬰兒的啼哭聲,“我以為的母女團圓,卻變成了催命符。”

胡善圍問:“如果重來一次,你會選擇在宮外一輩子隱姓埋名嗎?”

江全想了很久,說道:“不會,重來一百次,我也會考入宮廷。你問一個母親,會不會放棄尋找她的女兒,就像問一只飛蛾,會不會撲火一樣。”

胡善圍說道:“既然如此,就請你趕緊振作起來,好好養病,不要總是枯坐傷神,一個並不年輕的八品女史,能為小公主做些什麽呢?去當奶婆或者保姆都沒有人要。曹尚宮和小公主無親無故,卻被李賢妃邀請主持小公主剪發禮。你就不想著某天有能力替小公主攔住那些暗算傾軋,讓她快活的長大,不要淪為任人擺布的棋子嗎?”

胡善圍很同情江全,可是在宮裏,幫助對方盡快的恢復鬥志,比同情更重要。為此,胡善圍寧可做個惡人,說些難聽的實話。

江全自是不甘心,眼神燃起了渴望。

胡善圍一嘆,從食盒的第二層拿出一盒高麗參,這是沐春臨走前托付尚食局陳二妹轉交給她的,胡善圍只是精神創傷,身體並無大礙,於是借花獻佛,給了更需要滋補身體的江全。

如今胡庶人倒台,江全作為延禧宮以前的大紅人,少不得要被那些習慣捧高踩低的宮人糟踐。

所幸的是,一同進宮的女官比較團結,胡善圍被六局一司一起拒絕,落魄時被江全等人暗中照顧,三餐無憂,還能喝到冰鎮綠豆湯,如今江全失勢,依然是這群人出手幫忙。

抱團取暖是有用的,不信你看東長街半夜提鈴受罰的延禧宮舊人,比起她們,江全算是在天堂了。

胡善圍安撫江全,看著她喝完了參湯,上床睡覺,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才吹滅蠟燭關門回去。

吹蠟燭之前,胡善圍掃了一眼江全的房間,多寶閣裏華麗的擺設,墻角報時的西洋大鐘等稀罕物件均被搬走了——胡庶人所賜的東西,皆被收入宮中庫房。

胡善圍提著空食盒出門,東長街依然被兩邊的路燈照得通明,晚風將慶賀小公主洗三禮的三朝宴上的禮樂之聲吹到了耳邊。

“天下太平!”

延禧宮的舊宮人排著長隊,一起提鈴受罰,和提著食盒的胡善圍擦肩而過,每走幾步,就晃動鈴鐺,齊聲大呼天下太平。

又是一個猶如百鬼夜行的夏夜。

一只黑色飛蛾撲到了路燈上已經沾滿蟲屍的銅絲網上,發出一陣焦臭。

胡善圍止步,身邊就是已經貼了封條的延禧宮。想起那晚在這裏遇見江全,洪武帝臨幸胡貴妃,延禧宮外,擺出了三宮主位才有的“衛門之寢”的儀仗。

“你問一個母親,會不會放棄尋找她的女兒,就像問一只飛蛾,會不會撲火一樣。”

耳邊回蕩了江全悲傷而又堅定的回答。胡善圍看著延禧宮外路燈上的燒焦的飛蛾屍體,不由得發出一聲嘆息,原來結局早就注定……

正思忖著,巡夜的錦衣衛走過來,胡善圍腦子裏突然出現了沐春的臉,這熊孩子第一出征時,她尚在昏迷中,沒有與他告別,也不知他在江西怪石嶺剿匪,戰況如何了?

人就是禁不起惦記。

與此同時,千裏之外,江西南昌,怪石嶺下。

沐春連打了三個噴嚏,一旁紀綱問:“是誰想沐將軍了?”

沐春嘟囔了一句,“反正不是我爹。”

也不可能是他娘,他娘已走了十七年。

且說沐春帶著三百錦衣衛遠赴江西南昌剿匪,他只是錦衣衛小卒,無法服眾,好在背後有洪武帝做靠山,皇上封了他一個遊擊將軍的虛銜,專門在出征的時候用,等打完仗回來交兵,這個虛銜自動消失。

沐春的出身實在太好了,好到他的起點就是普通軍人奮鬥一生也難以達到的終點。

沐春第一次指揮作戰,很是興奮。畢竟有母族和父族優秀的血脈在,他無師自通,居然能在一開始就使詐了:

首先,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命令錦衣衛在江西的九江縣下船,扮作行商,兵分三路去南昌會和。

到了半夜,三軍順利會師,沐春開始第二步計劃。沐春甩給紀綱一套新娘的嫁衣,和一個妝奩,裏面裝滿了胭脂水粉。

紀綱捧著嫁衣,覺得沐將軍是不是瞎了眼:“給我這些幹什麽?我膚白,腿長,貌美,但我是個純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