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第2/3頁)

“停車。”胡善圍叫道。

胡善圍下了車,一路奔跑至未婚夫的宅邸,正要去看個究竟,一對青年夫婦牽著一個男童出來。

這棟房子外墻粉刷一新,門口掛著一個木牌,寫著“李宅”二字。

原來房屋已經易主。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淚水從頰邊滾落,摔進塵埃,立刻消失不見。

待胡善圍回到馬車,已面色如常,“走吧。”

回到家裏,剛好是晚飯時分,小丫鬟將飯菜端上桌,父親胡榮不在家,繼母陳氏冷著臉說道:“你今日在外頭玩了一天,書一本沒抄,地也不擦,還有臉吃飯?”

胡善圍去院子井裏打了一桶水,提著木桶,吃力的去了二樓藏書樓。

藏書樓還有不少客人,大部分都是國子監的窮監生,穿著監生標志性青色襕衫,藏書樓的珍本手抄本很貴,他們買不起,基本都在白看。

胡善圍拿起拖把在木桶裏洗著墩布,說道:“打烊了,各位請回。”

有客人依依不舍的放下書本下樓,但大部分人一動不動,繼續捧著書在燈下白看。

這些窮監生都是屬陀螺的,不抽不走。

胡善圍司空見慣,她要開始趕人了。

胡善圍推著拖把來回擦地攆人,“讓一讓!讓一讓!小心腳底下!這位客人挪個地,那一位,請高擡貴腳。”

客人怕拖把墩布上的臟水濺到襕衫,紛紛躲避離開,嘩啦啦走了一批人。

唯有一個客人,無論胡善圍如何施展拖把攻擊,那人要麽擡左腿,要麽擡右腳,就是舍不得放下手中書本。

對付白看的厚臉皮客人,胡善圍有豐富的經驗,她改變攻擊方式,從前後擦地變成了畫圈擦地,拖把揮得虎虎生風。

客人總不能邊跳邊看,那就是成耍猴了。他見招拆招,搬來一個梯子,順著梯子爬到書架上方,遠離墩布,繼續看書。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胡善圍嘆為觀止,說道:“這裏光線不好,小心看壞了眼睛。”

意思是你趕緊走吧。

客人用手指試了試後面幾頁的厚度,說道:“就剩十幾頁就看完了。”

此時胡善圍又累又餓,手背的凍瘡還火辣辣的疼癢,不禁動了氣,拖把緊挨梯子底部擦過去,地板剛剛拖過一遍,地面濕滑,梯子立足不穩,向左傾倒。

客人仰頭栽倒,胡善圍杵著拖把,來不及反應,眼睜睜看著客人的屁股落在拖把頭上,她趕緊放手躲開,客人就這樣砸在臟兮兮、潮乎乎的拖把上,青色襕衫汙了一大片。

還好,客人一直把書捧在胸口,沒有弄壞。

胡善圍抽出客人手裏的書,“我們打烊了,請回。”

客人沒有呼痛,只是落地時悶哼一聲,然後扶著腰,緩緩站起來,“我就差十幾頁就看完了,麻煩姑娘通融一下。”

“那就明日再來。”胡善圍說道。

“商人重利,哼。”客人氣得拂袖而去。

胡善圍在藏書樓上看見客人牽出一匹老馬,也不用門口的上馬石,踩著馬鐙輕松上馬,但客人臀部落在馬鞍的瞬間,猶如遭雷劈似的彈起來,又翻身下馬,牽著馬走了。

看來剛才被拖把插傷了。

胡善圍關了窗,將書籍放回原處,卻發現這是一本兵書,《李衛公問對》,是唐太宗李世民和將軍李靖的問答。

一個國子監監生看兵書作什麽?一定是閑來無事當消遣罷了。

胡善圍對這個白看的客人又多了幾分鄙視,吹熄了燈籠,提著一桶臟水下樓。

去院子倒了臟水,洗手吃飯,卻發現陳氏並沒有等她,已經吃完回去躺著了。

胡善圍看著一桌已經涼透的殘羹剩飯,她明明餓的要命,卻立刻沒了食欲。

小丫鬟有些慌,“小姐,我給你熱一熱。”

“不用,我出去吃。”胡善圍出了門,她手上還有父親今天給的銀錢,還剩三兩銀子。

胡善圍去了面館,要了一碗素面、一只醬板鴨、一條清蒸鱸魚、河豚生魚片、一籠蟹黃包、龍井蝦仁、點心是酥油泡螺。

默算了一下價錢,善圍又要了一壺花雕,正好三兩銀子都花出去。

今天是她生日,以往都是這樣過的,全家出去下館子吃頓好的,大快朵頤,最後一起吃碗長壽面,今年父親估計已經忘了。

胡善圍吃著長壽面,在心中許了個願望:通過考試,進宮當女官。

正思忖著,雙手的凍瘡又開始疼癢起來,好像裏頭有無數個小動物造反,要撓破她的皮肉,從裏面鉆出來,有時候半夜能活活把她癢醒了。

胡善圍放下筷子,拿出凍瘡膏往手上抹。

“是你?”有人過來搭訕,正好看見她正在上藥的手,“你的手——你繼母太壞了,我在你家看書的時候,經常看見她欺負你。你就這樣被她欺負啊?你為什麽不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