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弑君

姜姝嬅這輩子有兩件事忘不了。

頭一個,是當年商府強聘強娶姜宓。

沖喜太急,趕不布置錦繡紅綢,一頂花轎,就將自家姊姊接出了家門,擡進了商家。

自此以後,她都不知道姜宓過的那是什麽日子。

這第二,則是現在。

她站在未央殿殿門,漆紅的高大門牖映襯的身形無比嬌小。

有風吹拂進來,揚起姜姝嬅的裙裾,寬袖衣擺獵獵作響。

她看著姜宓漸行漸遠,那抹身影最後消失在長長的宮道裏,再也看不見。

滾燙的淚水,盈滿淚眶。

“舍不得?”皇帝陰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沉,“舍不得,你就和商姜氏一並去吧。”

姜姝嬅嬌軀輕顫,她深呼吸,壓下心頭情緒。

她轉身擡頭,眼眸哀怨,神色淒楚:“陛下既知臣妾心意,何以說出這樣傷人的話?臣妾會難過的。”

皇帝眯眼看她,沒有說話。

姜姝嬅半垂眼眸,咬了下唇,忽的伸手去勾住皇帝指尖。

她低聲道:“陛下,臣妾已經是您的妃嬪了,又豈會再有其他念頭,臣妾只求,此生能伺候好陛下足矣。”

聞言,皇帝輕笑起來。

他一把扣住姜姝嬅後腦勺,拉進她,一字一句道:“那就最好。”

姜姝嬅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皇帝深諳抽個巴掌給個甜棗的道理。

他低下頭,濃情蜜語:“愛妃乖乖的,朕可以一直寵著你。”

姜姝嬅睫毛輕顫,乖順地點了點頭。

皇帝滿意了,拂袖擦身,準備離去。

“陛下!”姜姝嬅忽地喊住他。

皇帝駐足回身,一臉疑惑。

姜姝嬅翹起嘴角,她伸手斂了下鬢角細發,側臉柔美純凈。

皇帝有片刻的怔忡,他也算認識姜姝嬅有些時日了,但卻從為見過她這等知性溫柔的模樣。

姜姝嬅看了眼殿裏的宮娥,宮娥福至心靈,齊齊退下。

她拉著皇帝袖子:“陛下,臣妾有點私密話想單獨同陛下說。”

皇帝順勢折身進門,殿門轟然關上,也關注了刺眼的日光。

一個時辰後,姜姝嬅撫著雲鬢出來。

她面容青媚,眼眸水潤盈亮,竟是初初綻放的牡丹花蕾,艷色極了,也瑰麗極了。

“陛下累了,不想起身,讓我去幫他挑幾本奏請過來。”姜姝嬅對皇帝身邊的大太監道。

大太監面色猶豫:“怎好勞煩娘娘,奴才去拿就是了。”

姜姝嬅搖頭:“有幾本是陛下指名要看的。”

大太監遂領著姜姝嬅去南書房,臨走之時,姜姝嬅叮囑宮娥道:“陛下睡得沉,誰都不準去打擾。”

宮娥應下,遠遠退開來,並不敢靠寢宮太近。

兩刻鐘後,姜姝嬅站在南書房,她眉目淡然,面無表情。

“去門口候著吧,我找會陛下要的奏請。”她甚是嚴肅地吩咐大太監。

等太監出去了,姜姝嬅眼神閃爍,她從袖子裏飛快摸出一文書,然後拿起龍案上的玉璽,用力印了下去。

文書蓋了印,她松了口氣,並若無其事地藏好文書,裝作彎腰翻找奏請的模樣。

在翻撿到空白的明黃聖旨帛錦之時,姜姝嬅愣了下。

“娘娘,可需要奴才幫忙?”冷不丁大太監的聲音傳來。

姜姝嬅手一抖,聖旨落龍案上:“還剩一本,不用幫忙。”

她語調平穩,波瀾不驚,手卻抖的厲害。

只見姜姝嬅撿起聖旨,再次拿起玉璽,往空白的落款處蓋下去。

一張沒有任何內容的聖旨,一張蓋了印的聖旨!

姜姝嬅將聖旨裹成小小的一團,隨後塞袖子裏,隨後捧了幾本奏請走出南書房。

外頭,日光微暖,亮澄刺眼。

她擡頭看了眼蔚藍到一望無際的蒼穹,輕輕勾起了嘴角。

她能為姜宓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姜姝嬅再回到未央殿時,宮娥依著吩咐並未私自進寢宮,裏殿裏頭也毫無動靜。

大太監心頭狐疑,皇帝年少,其實很少宿在後宮,便是皇後那裏都鮮去,可今個在淑嬪這裏如此放縱,實在有些反常。

姜姝嬅拿著奏請進殿,同樣殿門虛掩。

她款款走進去,穿過橫梁垂掛的帷幔,最裏面,奢華的錦衾被褥上,少年帝王被綁著,他嘴裏還塞著帕子。

看到姜姝嬅進來,皇帝眸帶怒火,惱怒的像是要殺人。

姜姝嬅將文書和空白的聖旨放好,接著從妝奩匣子裏摸出個小瓷瓶來。

她提著裙擺走到床沿邊坐下,表情溫柔:“陛下,臣妾真心以您為天,但您千不該萬不該,總想著算計臣妾姊姊。”

皇帝眯眼,表情不善。

姜姝嬅並不怕,她低笑道:“陛下當知,我是為了姊姊才進的宮,陛下那會就算計好了吧?用我這個餌來釣姊姊,以防有一天商殷戀權不還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