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屋裏光線昏暗, 寂靜無聲。

莊梓沒有開燈, 反手關上房門後, 拖著沉重的步子,疲憊的走到床邊靠坐在了冰涼的地板上。

她後腦勺搭在床沿邊, 仰頭望著天花板, 發呆。

心裏有一種難以描述的異樣感。

這麽些年, 她幾乎從來不在乎別人對自己的看法。

剛才, 或許是因為自尊心在作祟, 所以她才會沒控制住, 去問他那個問題——問他是否覺得自己跟莊宏一樣可恥?

她從小就跟莊宏沒有深厚的父女情分,後來更因為洛城石頭廠的事件對他厭惡至極。盡管他是自己的生父, 她也實在沒辦法不對他以前用那些齷蹉手段做盡了喪盡天良的事情感到鄙夷憎惡。

她無法擺脫自己是一個罪犯女兒的身份,卻也時刻在勸誡自己不要成為那種令人可恥的人。

今天她是犯了錯, 她不想為自己開脫,要負責,她心甘情願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受罰。

可,是人就有犯糊塗的時候, 她也並非聖賢。

當時她的確是沒有深思熟慮, 就隨口問了裴征一句。

之後的車禍意外,也並非她所願, 的確是事出有因。

難道因為滋生了辦.假.證的意圖, 因此無心之失闖了禍,就要給她定下罪名?

就因為這樣,她就十惡不赦了?

罪犯尚且還有改過自新的機會, 她為什麽就不能獲得一次原諒的機會。

他憑什麽要這麽輕視她?

連話都不想跟她講,不聽她解釋?

他是一個正義凜然的優秀刑警,沒錯。但他就算因為這事瞧不起她,至於把排斥表現得這麽明顯?

她緊抿起嘴唇,從鼻子裏沉沉呼出一口濁氣。

一口氣在胸口憋悶的十分難受,正不知道該如何抒解,兜裏的手機忽然嗚嗚震動了起來。

她維持著仰靠的姿勢僵硬了數秒,才慢慢坐直身體,從兜裏掏出手機。

電話是裴征打來的,她深吸一口氣,努力維持著平靜,才接通:“不好意思,我剛回來,沒來得及給你回電話。”

“沒事。”裴征抱歉道:“今天真是對不起,都怪我擅作主張。”

莊梓喉嚨一堵,一時間沒說出話來。

說什麽他擅作主張,這事兒怎麽能怪他?

他要不是處處為她著想,怎麽可能瞞著她去以身犯險。

裴征聽她沒了反應,在電話裏頭又喚了她一聲:“莊梓?”

她用手撐住疼痛欲裂的額頭,緩聲說:“我沒事,你別擔心。”

“你沒事就好。”裴征尚未發現她的不對勁,又道:“警察打電話要你過來,我深怕你外出不安全會出什麽事。”

莊梓心口再次泛起一絲苦澀。

感動和歉疚的情緒混雜在一塊兒,在她內心瘋狂的翻滾。

“裴征。”她語氣裏毫無意識帶了一點懇求:“你別......”

她想讓他別再對她這麽好,她還不起,可是又羞於啟齒。

他已經為她做到了這個份上,還在處處為她考慮。

這份感情,讓她覺得酸又楚壓抑。

裴征察覺到了什麽:“你怎麽了?是不是真發生了什麽事?”

“沒。”她此刻心裏的歉疚已經到達了極點,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她一時處理不過來,整個人都困進了一個復雜又糾結的情緒之中。

她不知道該如何跟裴征表達自己對他的感激和愧疚,糾結了數秒,最終化為一句:“謝謝你。”

......

門外,司航剛走到她房門口,擡手正要敲門,聽見裏面隱約傳來的說話聲,動作猶豫了一下。

他的手懸在空中半刻,最終收了回來放進兜裏。

他站在房門口默了兩秒,轉身回到客廳拿起那疊資料,朝玄關走去。

路過餐廳時,他交代秦嫂:“晚飯不用等我。”

秦嫂從廚房趕出來,追問:“這都到飯點了,怎麽不吃了再走?”

他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警局有點事。”

......

回到警局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

他走進刑偵部,偌大的辦公室裏安安靜靜,只有兩個加班的警員還在各自的桌前忙碌著。

彼此淺短打了個招呼,司航徑直走向自己辦公室,推開門,窗外的路燈混著月色鋪灑進來,給每個角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清輝。

他走到自己辦公桌後,從屜子裏拿了把鑰匙,又立刻轉身出了門。

档案室夜裏無人值班,但是各部門領到手裏都有一把備用鑰匙。

他寫了登記手續,推門走進去,在一排排的書架間尋找2016年档案分類。

......

家裏的兩個年輕人也不知道鬧了什麽矛盾。

晚上,秦嫂做好飯去叫莊梓時候,她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面對秦嫂的關心,她只說出了點交通事故。因為心頭壓抑實在沒胃口,她不想吃飯。

莊梓這人平時本來就不大喜歡講話,秦嫂看出了她今晚雖然情緒不好,卻還在勉強維持著禮貌。不想給她再多增苦惱,也就識趣的沒再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