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看來,我這是命裏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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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 我還是沒有找到我的阿南。

打聽到阿南外出遊山玩水的時候, 我就回宮退了攝政王之位,決心親自去找她。

宮中的事情、朝廷的事情, 都與我無關。

至始至終, 我在意的, 也就只有阿南一人。

我褪下了一切枷鎖,打算無論阿南去哪裏,我都要去找她的。

我可沒想到,那天我在淮北碰到了我的侄子,江占峯。

平南王死後, 江占峯了無牽掛, 也到處遊山玩水。

江占峯見到我的時候,並未覺得有絲毫新奇,他坐在一批純黑色的馬匹之上, 手中握著韁繩, 先是朝我鞠躬後, 似笑非笑道:“王叔, 你也是來找阿南的嗎?”

“看來我們消息都很靈通,阿南是來淮北吃紫蘇糕了。”

我盯著端坐在馬匹之上,那個朝氣蓬勃的少年,眉峰不由緊皺。

而我不自然的垂下了頭,撚起了一根黑發中隱藏的銀發,心中驟然一緊。

我有些失落, 暗自點了點頭。

江占峯端坐於馬背,手中玩弄著幾下韁繩,調轉了頭,“王叔,不如看看,我們誰先找到阿南?”

我眨了眨眼,江占峯已經消失在眼前。

我望著那方少年富有朝氣,勇往直前的背影,忽然間,有些底氣不足。

魏子汲將阿南保護的極好。

以他的勢力,想要將阿南藏起來,實在太簡單了。

往往我剛剛到了淮北,阿南就已經去了到淮西的路上,這樣來回復返。

我記不清自己找了她多少年,她去哪兒,我便跟去哪兒。

可我始終沒有見到她。

這麽多年,也就江占峯偶爾能與之會面,聊上幾句話。

我以為她不知道,我來尋她了。

後來我才明白,阿南根本就不想見我。

只要她不願意見我,魏子汲必然會做好周全的庇護。

到死的那一天,我都沒能見到阿南。

我從來都不奢求,她能原諒我。

我的那些罪行,連我自己都厭惡至極。

晝夜勞頓,使我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染上了癆病。

那會子,天氣忽冷忽熱,我的癆病日漸嚴重。

我想我可能快死了,癆病無藥可救。

我每日都用一口藥吊著,只想盡力拖著,最後再見阿南一眼。

此時魏子汲新娶的那位夫人生下的第一個孩子,剛剛滿月,阿南回了揚州城吃滿月酒。

我自然也跟去了揚州城。

白疏跟在我身邊,見我舟車勞頓,晝夜不歇,回到揚州城時,那副憔悴的面容。

他應該知道我快不行了。

他想以在清風觀與阿南的師兄妹之情,讓阿南最後來見我一眼。

揚州城是魏子汲的主心地,若是阿南不願意,我無論用什麽法子,都是見不到阿南的。

那夜,天上下起了薄薄的雪,我咳嗽不止,狂吐鮮血。

我被困在那方硬冷的床榻上,動彈不得。

客棧有一扇窗牖,淡薄的月光透入,周遭霧霧蒙蒙。

我拖著苟延殘喘的身子,艱難的讓店小二將屋內的那盞油燈添得再明亮些。

我怕我看不見阿南來了。

半刻鐘後,阿南終究還是來見我了。

她就站在我的身邊。

我想我可能是病重,看人模糊的緊,我竟看不清阿南的五官了。

我伸出手,想觸摸幾下,卻是摸到了一排溫熱的淚。

取而代之的白疏,他垂下了頭,落淚道:“王爺,小師妹不願意來。”

我艱難的眨了眨眼,卻怎麽都看不見阿南。

我有點難以相信。

直到最後撐到那一刻,我才承認了,那是一場幻覺。

我的阿南,還是不肯原諒我。

哪怕最後,都不願意看我一眼。

......

我沒想過自己還能再重生一次。

我重生回到剛出家,才入清風觀不久的時刻。

我的師父,百剌道長曾告訴我,我六根未凈,算不得真正的出家人。

若想真正得道,需斷盡七情六欲。

我顯然不太感興趣了。

我想這個時候,阿南還沒被賣入花名坊,應該孤身一人,在祟元城的傀市給人算命,獲取一點生存的銀兩。

我著急趕往了傀市。

我的目光落在角落處那個小巧身影。

我看著更加小巧玲瓏的阿南,在一方矮小的桌凳上困得睡著了。

桌子上零星擺放著一些物件,立著一塊木板子,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算命’兩字。

我走過去,在對面蹲了下來。

她的衣物破破爛爛,上面盡是補丁。

或許是幻覺吧?她又再一次出現在了我面前。

我心中泛起一陣心酸漣漪,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撥弄她額間的碎發。

不是幻覺,我掌心中那寸細嫩肌膚,光滑溫暖。

阿南漸漸醒來,打了個哈欠。

不知道去哪兒蹭的灰,她鼻尖黑了一點,那雙靈氣逼人的瞳眸在眼裏轉動,那只琥珀色眼瞳熠熠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