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美人(第2/2頁)

銀瓶一下子像被掐住嗓子般啞了聲,她就是再張狂也是個奴籍,性命全捏在主子手裏。若是虞清雅主動來要,那是銀瓶伺候的好,但如果被虞清嘉趕出去,那她這輩子就完了。被主家趕出去的丫鬟不是背主就是手腳不幹凈,無論哪一條,都不會有主子再收留她,一個失去了主家庇護的奴婢,會落到什麽地步,銀瓶再清楚不過。

銀瓶頓時打了個激靈,她本以為虞清嘉在開玩笑,虞清嘉活潑愛笑,對她們這些婢女鮮少發脾氣。銀瓶勉強笑了笑,說:“六娘子又拿奴婢打趣,奴婢是二房的人,怎麽能去伺候四小姐……”

“你方才不還是念念不忘麽,既然四姐得老君看重,還多才多藝無所不能,你這麽喜歡,那就去伺候她吧。”

銀瓶這下就是再大的膽子也知道闖禍了。她臉色刷白,不敢再狡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六娘子息怒,奴婢說話不過腦子,無意沖撞了娘子,但奴婢一片赤誠,絕不敢有二心。娘子看著奴腦子笨,是初犯,就饒了婢子這次吧。”

銀瓶跪倒時聲音悶悶的,聽著就知這一跪非常瓷實。然而虞清嘉像是沒聽到般,終於從藤籠最裏面翻到銅鏡。她舉起來看了看,突然眼睛一點點瞪大。她砰的扣下鏡子,回頭恨恨地看向慕容檐:“我這裏為什麽有墨點?是不是你幹的?”

慕容檐頭也不回,用筆杆點了點她的袖擺:“是你自己睡覺不老實,碰到了硯台上。”

虞清嘉後知後覺地看自己袖擺,果然蹭上了墨汁。慕容檐不解釋還好,這樣一解釋虞清嘉更氣了:“我睡著了不知道,不小心碰到了硯台,可是你既然看到了,為什麽不將東西挪開?”

慕容檐從書上收回視線,訝異地看了她一眼:“你蹭到硯台,這關我什麽事?”

虞清嘉張了張嘴,竟然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虞清嘉才捋順了氣,幽幽說道:“心思歹毒,你這種人以後一定會遭報應的。”

慕容檐不屑地笑了一聲,他不信神不信佛,不信因果報應也不信好人好報,他只信自己。虞清嘉除非自己親自動手報復他,要不然寄希望於蒼天有眼,恐怕她的願望實現不成。

銀瓶跪在地上,她這一跪半真半假,本就是存了要挾之意,她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若是虞清嘉不原諒她,豈不是為主不仁。可是虞清嘉的反應卻讓銀瓶懵了,虞清嘉眼裏仿佛完全沒她這個人般,自在說話。銀瓶跪在地上,耳邊聽著虞清嘉的聲音如玉珠落盤般悅耳,另一道音色也清冷靡靡,他們兩人說話,光聽聲音都足夠享受了。而銀瓶伏倒在地,完全沒有人理會。銀瓶漸漸惶恐起來,方才的得意勁早嚇沒了,現在她只覺得越來越冷,越來越小,就如這地上的微塵一般。

虞清嘉又惡狠狠瞪了慕容檐一眼,眼角瞟到縮成一團的銀瓶,輕輕說道:“起吧。”

銀瓶如蒙大赦,趕緊低眉順目地爬起。她討了個沒趣,再不敢再在這裏待下去,轉身就要走。可是銀瓶不過走了兩步,又被虞清嘉叫住:“你既然分到了二房,那就是二房的丫鬟,記住你自己的身份。”

銀瓶心裏一咯噔,拿不準虞清嘉這話就是隨口一說,還是知道了什麽在敲打她。銀瓶含含混混應了一聲,趕緊低著頭跑走了。

等人走後,慕容檐朝外瞥了一眼,似笑非笑地看向虞清嘉:“婦人之仁。”

虞清嘉搖頭:“並不是我優柔寡斷,而是給她最後一次機會,畢竟命只有一次,丟了就丟了。潁川王雖然人不靠譜,但是他有一句話說得對,美人總是比別人多一次機會,這就是她的最後一次。”

虞清嘉將帕子打濕,擦拭自己臉上的墨跡。她因為要靠鏡子反射,擦拭時很不方便。虞清嘉幹脆抱著鏡子坐到矮榻上,將手帕遞給慕容檐:“我自己看不見,你幫我把這滴墨跡擦掉。”

“不管。”

“哎!”虞清嘉怒了,她瞪著慕容檐,又是氣憤又是奇怪,“剛才還好好的,你這又是怎麽了?你眼睜睜看著我衣服弄臟都不管我,我還沒和你生氣呢,你和我陰陽怪氣什麽?”

慕容檐笑了一聲,雖然在笑,可是眼中卻毫無溫度,完美詮釋了皮笑肉不笑:“美人比別人多一次機會,既然多一次,那你回屋自己折騰去。”

虞清嘉怔了半晌,還是沒聽懂慕容檐奇妙的邏輯。美人和她臉上的墨滴有什麽關系,這都是什麽和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