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刺刺駕

第二日散朝後,鐘慕白到天祿閣來見慕容泓。

“此事,陛下是何時得知的?”鐘慕白將那夾帶遺書的鞋墊還給慕容泓。

“奶娘去世那年就知道了,但朕沒告訴任何人。”慕容泓道。

“為何?”

“怕。”

“那為何現在又告訴臣?”

“因為試探夠了,到開誠布公的時候了。”慕容泓拿著那只鞋墊,用擱置在燈架子上的火折子點燃了燈燭,然後將鞋墊引了火,放到空著的筆洗中。

君臣兩人就這麽看著那只鞋墊連同裏面那個故事慢慢地燃燒殆盡。

“陛下就不想問問,臣信還是不信?”鐘慕白看著慕容泓。

“無須問,信與不信,五天後的獵場點兵太尉自會給朕答案。於旁人看來,做皇帝也許千好萬好,但太尉與朕之兄長情同手足,說是看著朕長大的也不為過。朕這皇帝當得滋味如何,在太尉面前無需多言。朕只說一句,若是禮法準許,讓朕禪位給鐘羨,朕也是肯的。”慕容泓道。

鐘慕白愣了一下,垂下眼睫拱手道:“陛下說笑了。”

他離開後,慕容泓獨自站在窗口看著窗外。

五天後,獵場點兵,是為了選定由哪位將軍帶領哪支軍隊去馳援夔州。於他而言當然是這樣。但是對於某些在角落裏蟄伏已久的人來說,這卻是個改天換日的好機會。

那天他會出宮去獵場,六成的可能還能回來,四成的可能回不來。所以,他想將鐘羨剔除在隨行去獵場的名單之外,方法便是,讓他淋一場雨,再讓埋在鐘府的眼線給他下點藥,讓他上吐下瀉個兩天,自然也就不能隨行了。如此,萬一他回不來,留在盛京的鐘羨一定會第一時間將長安救出去。

也許長安說得沒錯,對她,他確實自私,因為直到現在,他都不願主動放她離開,寧可自己出事了再讓鐘羨來救她出去。就因為,他不想活著失去她。

將後面幾天的安排都一一在心裏理過一遍後,他回到禦案後開始批折子。批了沒幾本,居然又翻到陳若霖的請安折子。

這次倒是沒有隨折子贈禮,但他寫在折子裏的話卻已足以讓慕容泓額上青筋暴起。

他是這樣寫的:陛下,果子再好,臣已經啃了一口,您若將余下的吃了,未免也太有失體統。您若是實在缺果子,跟臣說一聲,臣派人給您上貢,保管讓您吃個夠。至於臣啃過的那只果子,還請陛下盡快還給臣,如若不然,臣可要自行上京來討了。

慕容泓氣得胸口發痛,捏緊了折子告誡自己,事情要一件一件地解決,反正長安現在在宮裏。陳若霖這廝愛叫,就讓他去叫好了。待到獵場之行後,他自有時間騰出手來慢慢收拾他。

清涼殿,長安做了一上午的思想鬥爭,用過午飯後,終於下定了決心。

將吉祥遣去休息,她點燃蠟燭,將燭台放在桌上,然後坐了下來,拿出已經用清水洗過的小刀放到那小小的火苗上一遍又一遍地炙烤鋒刃。

幽幽一點燭光倒映在她眸中,將那份無奈和心酸照得清清楚楚,無所遁形。

這一烤,就是一下午。

眼看著天色將暮,她吹滅燃燒得還剩短短一小截的蠟燭,在公羊來給她送晚飯時,讓他回去傳話,說她要見慕容泓。

自把她關起來後,大約覺得無顏面對她,慕容泓從未在她醒著時來見過她,所以她只能主動要求見他。

慕容泓得了公羊的匯報,糾結了好一會兒,最後想著逃避也不是辦法,於是還是來到清涼殿。

是時天已經完全黑了。白天下過雨,不過這會兒已經停了,濕潤涼爽的夜風從窗口吹進來,帶來夏季特有的草木清香,倒真是殿如其名,清涼得很。

長安就站在窗口,面朝著窗外,聽到他進來的聲音也沒回身,用陳述的語調靜靜道:“昨晚我夢見他了。”

慕容泓看著她的背影,沒出聲。

“他還是老樣子,鮮衣怒馬恣肆張狂,對我說他要去獵一頭熊,晚上做八寶熊掌給我吃。”說到這裏,她輕輕笑了一聲,道“他做的熊掌最難吃了。不過他做其它菜很好吃,烤肉,海味,他都很拿手。若不是底子虛胃口不好,大約我還能被他給養胖些。”

“他唯一的不好,就是嘴太賤,經常一開口就讓人想打死他。話又多,給他時間,他能一整天在你耳邊嘮叨個不停。只是,在一起時總嫌他煩,一旦見不著了,聽不到他那欠打的聲音,卻又覺著有些寂寞。”

慕容泓毫無預兆地紅了眼,因為他忽然發現,她說的,可能是真的。一開始他對她,就是這種感覺。她離開他時,他想起她來,就是這種感覺。

“福王府百年的積累,攢下富可敵國的財富。他將庫房鑰匙扔給我,說隨便我取用,只要他活著一日,便不會讓我為銀子不夠花而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