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嘴炮陳三日

情真意切的一番話,卻只換得長安淡淡一笑:“有資格做你的繼承人,便意味著要與你一道嘔心瀝血殫精竭慮。同樣是嘔心瀝血殫精竭慮,我何必要依附男人,不做我自己?”

“因為這天下容不得一個女人有權有勢還做她自己。就算是史書上的攝政太後甚至女皇帝,你認為當她們坐在那個位置上的時候,她們還是原來的那個自己嗎?你為什麽不願意入宮為妃?因為你是天下獨一份?只是因為你比旁人豁得出去又無掣肘罷了。以己推人,那些入宮為妃為後的女子,有幾個是遵從自己的心意心甘情願的?她們從入宮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失去了她們自己,最後無論地位有多尊崇,仗的也是夫家的勢,所謂的改朝換代,也不過是某種形式上的繼承罷了。”

陳若霖看著長安,繼續道:“再者說,怎樣才算是做自己?凡事按著自己的心意來,不合心意之事就不做?若是如此,那不要說女人,整個天下的男人也沒幾個是做自己的,你遠不必如此不平。”

長安目光深沉,不語。

“其實你所謂的做自己,不過是沒有安全感罷了。兩人同路,同伴心甘情願替你背負肩上的擔子,傻子才扒著不放呢。我猜你曾經試過在慕容泓面前卸下擔子敞開心房,畢竟他是皇帝,理應是這世上最能給女人安全感的男人。可是後來你發現你做不到,因為他給不了。然後你幡然醒悟,連皇帝都靠不住,那這世間還有什麽男人值得依靠?於是才有了所謂的‘做自己’的想法。

“若是如此,我告訴你,你錯了。慕容泓他是皇帝,但他卻不是一個強大的男人,所以,他不能代表這世上任何一個真正強大的男人。他個人太弱,獲得的權力卻又太大,為保命,他唯一能倚仗的只有自己手中的權力。你曾說我為了得到我想要的,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這條命而已,但他連命都拿不出,他能拿得出的,只有他手中的權力。親近之人要我的命,我才會與其反目,換做他,無需要命,要他的權力,就足夠讓他與你反目成仇了。在他身邊,你就仿佛春冰虎尾池魚幕燕,起,風高浪急,伏,暗礁險灘。如此境遇,他卻連一艘能夠劈風斬浪的大船都不肯給你,你自然風萍浪跡身不由己。

“我與他不同,就不同在,我自身比他強大,對於我自己,我的信心遠高於他。我不反對你分我的權力,因為我爭權奪利,終極目的不是為了拿來自保,而是為了讓自己和妻兒不再低人一等。你曾說我介意我母親出身低微,沒錯,我的確介意。這二十六年來,我所承受的絕大部分的痛苦與不如意,都是她這低微的出身帶給我的。你的出身也不高,但我看中你的心性與頭腦,所以我願意以分你權力的方式來彌補你出身不高的不足。畢竟一個人的出身無法確保她能保住自己所有的一切,唯有心性與頭腦才可以。我不敢說自己一定是這世上對你最好的男人,但我一定是這世上最願意為你拼搏、最舍得任你予取予求的男人。”

長安聽得笑了起來,側過臉眉眼彎彎地看著陳若霖道:“陳三日,你是頭一個讓我覺得可以靠嘴征服天下的男人。”

“我的天下,有一半是你。比起征服,我倒更願意能常常讓你這樣笑一笑。”陳若霖伸手過去,用手指勾住她寬大的袖子邊緣。

長安垂眸。

陳若霖手指一繞,將她的袖邊卷在手指上,看著她笑。

長安扯了下沒扯掉,軒著雙眉看他。

“曾在月下柳堤上見過小兒女牽手同遊,當時不明其意,此時方知,原是交心之意。我已有此意,你卻尚未應允,可容我暫牽衣袖否?”陳若霖文縐縐且眼巴巴道。

長安無奈,“你真是……”話剛開了個頭,忽驚覺走在前頭的老虎突然停了下來。

長安停步擡頭,明白了老虎突然停下的原因。

前方原本空蕩蕩的街道上,居然出現了一對衣衫襤褸的乞兒母子。那母子二人應該也是剛看到這邊的情況,嚇得如泥胎木偶一般呆在原地。老虎這種猛獸,尋常百姓雖輕易見不到實物,但對其形象卻並不會陌生。越是愚昧落後的時代,人們就越是會崇拜這種天生王者的存在。

長安知道,那對母子此刻嚇呆了不動還好,萬一回過神來轉身逃跑,那這虎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會追撲過去。

“陳三日,”長安唯恐驚了那對母子,壓低聲音開口,“今日我心情不錯,不想見血。”

陳若霖左頰上凹出月牙兒,道:“好,你說不見,就不見。”

長安轉身往回走。

長安一動,那對母子突然醒過神來,驚叫著將手裏東西一扔轉身便跑。

老虎果然縱身追撲過去。

陳若霖一把抖開手中長鞭,甩出去圈住老虎的脖子往後一扯。他一個人要拉住一頭正在往前沖的兩三百公斤的虎,所需力道可見一斑。是故當他拉住老虎時,眉頭便是深深一皺,但轉瞬便又若無其事地展開。他人被虎拽得往前飛奔了兩步,收回鞭子啪的一聲抽在虎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