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相殺的開端

薛紅藥急急回到臨福街那邊的宅子裏,從自己房裏上鎖的箱子裏找出紀晴桐托她保管的匣子,打開一看,裏頭最上面竟是一封信,信封上寫著“紅藥親啟”。

拿出信來,底下是一支鑲紅寶的鳳首金簪,還有一只繡著荷塘鴛鴦的荷包,以及一疊銀票。

她迫不及待地拆開信來看。

許是考慮到她學認字不久,紀晴桐的這封信措辭十分簡單易懂。

紅藥,若你見到這封信,想必已明白是姐姐我哄了你。萬分抱歉,姐姐並非有意哄你,只是這個匣子本就想送你的,若直接告訴你,怕你堅辭不要,那姐姐的這份心意,便無處著落了。

匣子裏有一千兩銀票,這是姐姐作為一個固步自封的女子,給你這個自強不息的女子自立門戶的小小心意。若是天下所有的女子都有你一半的果決與勇氣,或許我們的處境會與現在完全不同。然而如你這般的女子,到底只是鳳毛麟角,所以我們能做的,也只是在這有限的範圍之內,互相扶持罷了。

匣子裏那支金簪,是姐姐給你的添妝。或許你要說,你這輩子都不會嫁人,添的什麽妝?這只是姐姐的一點願望,希望你此生終究還是可以找到一個值得你愛慕托付,亦會在薛伯父百年後好生照顧你陪伴你,與你白頭偕老的男子。

姐姐也曾你與一樣,以為這天下的男子都是一個德性,貪財好色面目可憎,不是粗魯莽夫,便是斯文敗類。直到後來遇見了他,我才知道,不是的。這世間,到底還是會有那樣一個男子在方方面面都迥然於那些庸俗之輩,讓你徹底拋卻原有的一切成見,讓他在你眼裏心裏臻於完美。和一個完美的男人相處,那種愉悅會讓你全心全意甚至不顧一切地想要留住。

但姐姐終究沒能留得住,因為姐姐能夠全心全意,卻沒有不顧一切的勇氣,這只荷包便是證明。

嫁與張君柏這個決定是我自己做的,我不後悔,但心中多少有些遺憾。將這只荷包留給你,是希望若是將來你遇見這樣一個人,你能比姐姐勇敢,不要讓自己留下遺憾。

不知你看到這封信時,我是否已經離開盛京,此去經年,我們姐妹若再想見面,恐是不易。在此只盼妹妹一切安好,我亦會珍重自己。山遙水迢,相安即好,無需多念。

再下來便是落款了。

薛紅藥擡袖子擦了下頰上的眼淚,從匣子裏拿起那只荷包。

她認得這只荷包,她見過紀晴桐繡它。

紀晴桐定然不知道,在她的眼裏,她的信字裏行間都是哀婉的憂傷在流淌。她雖然讀書少,可她會唱的戲文多,她知道這種憂傷的名字叫做“求不得,愛別離”。

眼眶中再次為這難以重溫的姐妹之情而泛起淚花時,薛紅藥攥著那只荷包站起身來。

她知道事到如今她做什麽都於事無補了,可是她還是想讓紀晴桐信中的那個“他”知道,有個女子全心全意地愛過他,她只是不夠勇敢,所以才帶著遺憾離開了他,並為此很是感傷。

他理應知道這一切。

薛紅藥將匣子重新收好,外頭天已經黑了,並且飄起了雪花,但她還是披著大氅戴上風帽出了門。

長安回到安府時已是亥時,東廂房紀行龍和李展的房間裏都亮著燈,想必兩人都回來了。

前兩日紀行龍出去喝醉了回來耍酒瘋,長安擔心紀晴桐出嫁這日他會回來壞事,幹脆讓李展這兩日都將他留在德勝樓,喝醉了睡覺,睡醒了繼續喝,反正除了這兩件事,他也做不了什麽別的事了。

許是聽到她回來的動靜,李展從他的房裏出來,跟著她來到正房。

進房門前,長安瞥了眼隔壁黑黢黢的窗戶,心裏一陣沒來由的空落難過。

“安公公,之前你讓我打聽的那些被流放的孩子消息,已經有幾撥人傳了消息回來。”李展遞上一張紙。

長安放下手爐,一邊叫李展坐下一邊接過紙展開一看。

三支流放隊伍,去往的是不同的方向,唯一相同的是,出京後不久,先後遇難。

其中一支中的幾個孩子在押解途中試圖用毒草殺死押解官兵而被當場斬殺,另一支是遇上了下山劫道的匪寇,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最後一支據說是感染時疫,七個孩子無一幸免。

她讓李展特別關注的周家的孩子,暫時還沒有消息傳來。

紙上就說了這三件事,寥寥幾行字而已,但長安卻盯著看了很久,久到李展甚至以為她走了神,開口喚她:“安公公,你……沒事吧?”

“沒事。”長安將紙張折起放到一旁,擡眸問他“紀行龍怎麽樣?”

李展道:“昨夜喝得大醉,今天一覺睡到酉時才醒,跑回來時紀姑娘已經出嫁了,但好像留了東西在他房裏。他進了房就沒再出來,一個時辰前我還聽到他房裏有哭聲,現在又沒動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