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圖謀

長安看他這咬牙切齒幾欲噬人的模樣,再掃一眼他無風自顫的袖子,暗忖:莫非他還想打我?家暴更不能忍,碰一指頭就一拍兩散,就這麽決定了!

“我說,我和他在一張床上睡了幾個月,怎樣?”長安一字一字無比清晰道。

雖然什麽都沒發生,但一張床上睡了幾個月是事實。

慕容泓泛紅的雙眼在燈光中一點一點亮了起來,不是他的目光越來越亮,而是眼眶中湧起的水花被燈光點亮了。

其實大多盛世美顏的人細看多少都有些童顏,這一點在他們委屈想哭的時候尤為明顯。

所以長安無語地發現,自己不但把慕容泓給氣童顏了,貌似還快把他給氣哭了。

但他眼中湧動的水光看上去再泛濫,終究也沒有決堤,倒是他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迅速蒼白,最後白得就像外頭檐上堆積的雪一般,額上細汗密布。

長安有些愣住了,這樣的反應,應該……裝不出來吧?

慕容泓動作有些僵硬地轉身走到書桌旁,終是忍不住一手撐在桌沿一手捂著腹部彎下腰去。

長安有些驚著,忙過去打開殿門令長福去宣禦醫。

小半個時辰後,長安看著給慕容泓診過脈的鐘離章在那一邊開藥方一邊叨叨:“……不可食生冷辛辣之物,不可受涼,不可動怒,不可勞累,不可……”巴拉巴拉,褚翔長福和張讓等人一臉嚴肅地在旁聽著,頻頻點頭。

慕容泓閉著眼面無人色地側臥在榻上,鬢發濕漉漉的,眉頭還微微蹙著。

長安看他這個樣子,默默嘆了口氣,轉身出了甘露殿。

本來以為會爆發一場大戰,最後卻是這樣的結局,也真是令人措手不及。

生病固然可憐,但這不是她原諒他的理由。如果身體不好就能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地得到寬容,那天下所有的病秧子都可以為所欲為了。

她披上脫在外殿的大氅,徑自回了東寓所。

次日慕容泓沒去上朝,長安路過甘露殿的時候本想進去探望他一下,可想起禦醫叮囑他不可動怒,萬一他見了她又動怒了呢?這麽想著她就沒進去,只招來長福問了問慕容泓的情況,知道他昨夜吐了兩次藥之後,今天看著稍微好了些,也就罷了。

她不是大夫,她若想讓他更好些,唯有去哄他,可是這個節骨眼上她若去哄他,備不住他以後做出更過分的事來。

她叮囑長福好生照顧慕容泓,自己帶著吉祥等人出宮去了。

剛到內衛司沒一會兒,長安就得知了紀晴桐昨天大早上跟著滕閱離開並徹夜未歸的消息,她雖料定張君柏滕閱這對表兄妹在她眼皮子底下不太可能做出傷害紀晴桐的事,但心中到底是不大安定,還未到晌午便回了安府。

紀晴桐姐弟已經回來了。

“桐兒,昨天和滕閱去哪兒了?腳又是怎麽了?傷著了?”長安來到紀晴桐房中,見她一瘸一瘸的,問。

“不礙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扭到了,已經看過大夫了。安哥哥,你坐,采風,去換一壺熱茶來。”紀晴桐扶著桌沿招呼長安坐下,待采風換過茶之後將她屏退,然後看著長安,欲言又止。

她昨天晚上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可如今面對長安,卻發現自己還是有些說不出口。

“你我之間無需見外,有什麽話不妨直說。”長安道。

紀晴桐垂眸沉默一會兒,再擡頭時眼神中浸潤了一絲類似麻木的決然,問:“安哥哥,若是……若是我跟張君柏,能幫到你什麽嗎?”

長安一愣,眉頭微擰:“怎麽突然這麽問?是不是昨天出了……”

“昨天我的確遇見了張君柏,但他對我一直以禮相待,什麽事都沒有發生。昨天我與滕姑娘去求是學院探望行龍,回城路上馬車壞了,趕不及在城門關閉前回來,就去雍國公府在郊外的別院住了一晚上,今天一早回來的。安哥哥,若你覺得我必得嫁個人余生才能過得好,那……就請讓我跟著張君柏吧。”紀晴桐認真道。

“張君柏他已有妻室了。”

“我知道。可是我這樣的身世,又……又失了清白,旁人若是願意娶我為正妻,那必是看在你的份上,我不願旁人明明是為著通過娶我來巴結你,卻還似給了我多大的臉面與擡舉一般,況且這樣的人今日能為利益娶我,他日便會因為利益棄我,我何苦為著一個名分如此磋磨自己?張君柏他有這個能力庇護我,且為人規矩,看著不是那等窮兇極惡寡廉鮮恥之徒。更重要的是,安哥哥你既然同意幫他把表妹弄進宮去,那他身上應當有你想圖謀的東西吧,若是我成為他的妾室,能幫上你一點忙,也不枉你當初救我們姐弟一場。”

這姑娘平日裏看著不聲不響瞻前顧後的,可果決起來,卻又果決得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