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故布疑陣

進了後苑,

小太監輕聲問:“陛下去哪位娘娘那兒?”

慕容泓停下腳步仔細想了想,

道:“去孔選侍處。”太史令孔莊之女孔熹真,孔仕臻的妹妹,

知道他暈血卻還保持著完璧之身,

顯然是不想要寵幸的意思。

到底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女兒,

自有其風骨。

孔熹真位分低,住的地方也偏僻,

名字叫做觀月齋。

此時已是戌時,

那觀月齋中倒還隱隱亮著燈。

小太監上去扣門,等了片刻,倒是孔熹真親自來開了門,借著月光見門外站了個黑鬥篷,她唬了一跳,下意識的就要將門關上,

小太監忙低聲說了句:“陛下駕到。”

孔熹真一愣,仔細看那黑鬥篷。

慕容泓摘下風帽。

她這才行禮道:“妾見過陛下。”

“起來吧。”慕容泓進了門,

四顧,

屋內果然空蕩蕩地只有她一人。

“這屋裏伺候的人呢?”他問。

孔熹真跟在他後頭,

態度溫淡而不失恭敬:“回陛下,

妾本已準備就寢,

無需宮女伺候,就打發她們下去休息了。”

她話雖如此,但宮裏捧高踩低的風氣慕容泓這個當皇帝的還能不清楚麽?

房裏本來只在書桌上點著一盞燈,孔熹真見慕容泓來了,

忙又去多點了幾盞燈。

“去打水來。”慕容泓單手扯下鬥篷,吩咐小太監。

小太監應了,問明孔熹真水桶在何處後就端著盆去了。

孔熹真正為慕容泓今夜突然到她這裏來的目的感到疑慮,鼻端卻聞到一絲血腥氣,她擡眸將慕容泓一瞧,卻驚見他左手鮮血淋漓的,且那血到現在都未凝固,還緩慢地順著指尖往下滴。

縱再沒見識,孔熹真也知一個皇帝在皇宮裏面尋常斷不會受這樣的傷。

慕容泓眼角余光瞧著她面上變色,卻沒大驚小怪多嘴詢問,心內略感滿意。

少傾小太監打了水來,孔熹真拿了幹凈帕子親自動手將慕容泓受傷的左手洗幹凈了,見傷口就在手掌邊緣,長倒是不長,就是略深,所以這血一時之間沒能自行止住。

小太監見狀,問孔熹真:“選侍娘娘,您這兒可有傷藥?”

孔熹真足不出戶的一介女子,房裏又怎可能會有傷藥?

她想了想,對慕容泓道:“陛下,妾手邊沒有傷藥,不過妾曾在書上看到說蒲棒曬幹之後,其茸毛具止血之功效,恰前陣子為了熏蚊子,妾這裏曬制了一些蒲棒,不知陛下可願一試?”

“蒲棒,何物?取來朕瞧。”慕容泓對這些新鮮的名詞向來有興趣。

孔熹真去取了幾支曬幹的蒲棒過來,呈上道:“此乃香蒲草的果穗,妾在鴻池邊上摘得的,已經曬幹了。”

慕容泓拿了一支在手中翻了覆去地研究了一會兒,問:“所以此物既能熏蚊,亦能止血?”

孔熹真道:“熏蚊是可以的,但止血……妾只在書上看到它有此功效,並未親自驗證過。”

廣膳房的小太監不愧是長安看中的人,甚是機靈,孔熹真話音方落他便道:“陛下,要不奴才先來試試?”

“不必。給朕敷上吧。”慕容泓不敢看自己滴血的傷口,將蒲棒依舊還給孔熹真。

孔熹真領命,自蒲棒上取了一撮穗花下來,小心翼翼地敷到慕容泓的傷口處,然後用幹凈的帕子包住敷了穗花的傷口,讓小太監先幫忙按著,她自己去內室取了件新的細棉褻衣,拿剪子裁下一條長長的布條來,過來將慕容泓的手包紮好。

慕容泓見她話不多,做事卻麻利,並沒有大家閨秀那股子嬌嬌柔柔的模樣,態度恭敬卻不諂媚,心下甚覺滿意,隨口問她:“你兄長最近可有家書回來?”

孔熹真道:“妾不知。”

想起孔仕臻,慕容泓難免就想到了外頭愈演愈烈的鹽患問題,想著待搞定了趙樞定要好生下功夫解決此事。

這一想起趙樞,難免就想得多了些。

孔熹真見他出神,也不擾他,她這裏條件不好,這時候自是沒有熱茶伺候的,所幸天還未曾冷下來,涼水亦可入口,她就去給他倒了杯涼茶。

慕容泓回過神來,見房間一角的書桌上放著書,他起身走過去,發現都是地理水文方面的書籍。他拿了最上面一本,隨意一翻便翻到了關於橫龍江水文情況的描述。

看了一會兒,他對孔熹真道:“想不到你還關心水利之事。”

孔熹真捏著帕子的手指微微發緊,有種心事被勘破的恐慌,低著頭道:“不過閑來無事,隨意翻看罷了。”

“你若愛看書,可去文瀾閣借閱,就說是朕準的。”慕容泓自然覺察得出她語氣有變,但他無意深究。這天下,除了長安,其它女子不管身份是不是他的後妃,心裏裝的又是誰,他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