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提審二

方兒被靳寶川這一聲暴喝嚇得一抖,手中已然擰開的圓球掉落在地,摔成兩半,從裏頭滾出一只綠色的胖乎乎的蝴蝶幼蟲來。長安早上在宮裏停在道邊,就是為了讓松果兒他們去捉這樣一只蟲。

眾人盯著那條蟲誰也不言語,安靜的刑房中一時只聞靳寶川情緒激烈起伏後粗重的喘息聲。

長安輕擺了擺手,示意松果兒把方兒帶到外頭去。

刑房的鐵門關上後,她看著靳寶川道:“說。”

靳寶川額上的汗淌到了眼角,他想伸手拭一下,一動之下發現自己被綁著,遂又作罷。

“小人是為尚書左丞陳璧陳大人辦差的。”他垂頭喪氣道。

“尚書左丞陳璧?”這個人長安聽都沒聽說過,想來不算是個大人物。

“布局刺殺王咎,也是他指使你的?”長安問。

靳寶川點點頭。

“你為他辦事有多少時日了?”

靳寶川想了想,道:“有十多年了。他與我是老鄉,自幼就相識。當初天下大亂,我是跟著他們一家逃難來的盛京。他讀過書,腦子也靈光,後來做了官,我便一直在他手下做事,混口飯吃。”

“旁人不知道你為他辦事?”長安問。

靳寶川搖頭:“前幾年皇宮一再易主,盛京動蕩不安,他對我說他身在官場朝不保夕,萬一有個不測,怕連累到我,遂讓我不要在明面上與他來往。這些年身邊的人死的死走的走,換了幾茬了,便沒人知道我與他之間還有這層關系。”

長安聽罷,向後靠在椅背上,目光幽幽地看著他不說話。

靳寶川與她對視著,並無閃躲之意。

長安忽然從懷中又拿出一枚金屬圓球來,放在手中把玩著。

靳寶川神色一凜,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靳寶川,何必敬酒不吃吃罰酒呢?嗯?雜家對你太客氣了是麽?”長安瞟著他道。

“小人所言句句屬實,不知安公公何出此言?”靳寶川強作鎮定道。

“我相信你所言句句屬實,只不過,不是全部罷了。七年前你已經在盛京的上層子弟中左右逢源,城北槐桑瓦的宅子那般便宜,你不會買不起?為何偏要別人送你,房契上還不能寫你自己的名字?你在避誰?換言之,你在怕誰?”長安問。

靳寶川有些繃不住了,他這才明白長安等人找到他的妻兒並非偶然。

“你、你怎麽……”

“我怎麽知道的是不是?你打量著李家倒了,李展這輩子都回不來了,所以就不會有人知道你在城北還有個窩?靳寶川,你這耳目怎麽時靈時不靈呢,李展都回來個把月了,你就一點風聲都沒聽到?”長安微諷道。

“我……”

“罷了,先從這球說起。來,說說看,你在什麽人那裏見過這球,又如何知道這球裏的東西很危險?”靳寶川欲說話,長安卻突然打斷他道。

靳寶川看著她手裏的那枚金屬圓球,喉結再次滾動了下,卻沒說話。

“怎麽?不好說?”

“不是,而是……其實我根本沒見過有人使這種圓球,但是我聽說過,有個秘密組織,他們擅長用這東西暗殺。這球裏面裝著劇毒的蟲子,夜深人靜之時往你房裏一拋,神不知,鬼不覺。”靳寶川道。

“你既沒見過,怎知道彼圓球就是此圓球?”長安問。

靳寶川道:“我識得一人,在京兆府當差的,就在去年冬天,有一次他喝醉了,便拿一枚這樣的圓球出來吹牛,說那圓球裏有個價值一萬兩的驚天大秘密。旁人不信,搶過圓球擰開一看,裏頭是空的,便起哄說他木屐脫了底,盡牛皮。他一開始還賣關子不肯說,後來經不得旁人激將,便說起了前兩年的幾樁人命案子,都與這圓球和球裏面的蟲子有關。”

“此人現在何處?”

“不見了,那夜之後,誰都不曾再見過他。”靳寶川道。

長安琢磨一陣,再次擡眸看著他問道:“你方才說那人說他知道的秘密價值一萬兩,莫非,這盛京還有交易消息的地方?”

靳寶川驚訝於她的敏銳,此事也無需向她隱瞞,遂點頭道:“有。據我所知,城北城南城東城西都有這樣的場所,其中以城西

玉梨館交易的消息最為值錢。”

“玉梨館?是什麽場所?”長安問。

“戲園子,就在城西昇平街的最北邊兒。”

長安將圓球揣回懷中,道:“好了,繼續說你的問題。”

“安大人,不是我不願說,只是我若說了,我的妻兒,焉能再有活路?”靳寶川愁苦道。

“原本幹你這行的,就不該有妻兒。你自己心裏也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會把她們藏起來,不是麽?”長安冷酷道。

靳寶川皺著眉頭僵持了片刻,軟下肢體癱在刑凳上,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