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鐘羨使壞

鐘羨回了房中,剛剛沐浴完畢,他下午派去打聽那孩童消息的手下回來了,對他如此這般地匯報了一番。

鐘羨聽聞果如長安所言,那男童的眼珠子是他父親親手挖出來的,一時又是憤怒於劉光裕的心狠手辣毫無人性,一時又是痛恨自己雖身為知州卻不能為治下百姓伸張正義。

屏退手下之後,他內心痛苦地在房中獨自靜坐片刻,想起此番自己自請來兗州的真正目的,心中驀然又生出些力氣來。

以皇帝如今的處境,劉家在兗州的根基以及兗州與逆首毗鄰的特殊位置這三點來看,要動劉家,必須有足夠分量的理由,才能一擊而中,比如說,通敵賣國的罪名。

而且即便如那孔錫之女所言,劉家真的通敵賣國,真正處置起來,也需得慎之又慎。只因若是不能秉雷霆之勢將其一舉殲滅,難保他不會破罐破摔直接率兵去投靠贏燁,如真到了那一步,那兗州數萬百姓,可就真正處於逆首贏燁的屠刀之下了。

茲事體大,一時難有萬全之策,也非是他一人所能決定,只能從長計議。但今日這男童之事,若非有長安從旁提點,此刻他怕是已處於騎虎難下之境,不知該如何收場了。是故,這一聲謝,卻是必須要去說的。

看看時辰還不算太晚,他將還未幹透的長發束起,出門去尋長安。

長安也剛剛沐浴洗漱完畢,正穿著睡袍披著一頭長發坐在燈下看那一堆碎玉。

想起自己今夜的收獲,她不由暗自慶幸自己在劉光初身上的工作做得夠足,這些雞零狗碎的消息能被她整合利用至此,也不枉她陪喝酒陪聊天陪蹴鞠地做了一場三陪人員。

兗州這場仗若能漂亮打完,回去慕容泓敢不給她一個出人頭地的位置,她就……

就能怎樣?憑她自忖伶俐,一時卻也想不出個威脅的方法來,因為若是她想要,他人都肯給她,她還能怎樣呢?

說來也怪,自從離開了皇宮,這一路行來,每隔幾天她總要夢見一回慕容泓。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難不成她每隔幾天潛意識裏都會思念一回慕容泓?不可能,她思念他個三妻四妾的有婦之夫做什麽?偶爾牽掛他,不過是念及還欠著他救命之恩罷了,又抑或是可憐他終身都得困在那座四四方方的宮苑之中,又抑或……總之絕不會是單純地想念他。

察覺自己的大腦皮層過度興奮,長安想起劉光初曾對她說過這枚玉佩於劉光裕意義特殊,料定明天恐怕還有一場硬仗要打,遂決定趕緊停止胡思亂想,躺到床上去準備入睡。

收拾完碎玉,她剛站起身,耳邊倒傳來了輕微的叩門聲。

“誰?”她問。

“是我。”門外傳來鐘羨的聲音。

長安過去開了門。

鐘羨站在門外,借著外頭的月光見長安穿著睡袍披散著長發,烏眸紅唇容色秀逸,卻偏偏還是男女不辨。若說他是男子吧,他比尋常男子多了幾分秀氣,若說他是女子吧,他又比尋常女子多了幾分英氣。他原本見長安開門便想進去的,這麽一閃神間倒又有些不自在起來,問:“方便進去說話嗎?”

長安讓開一邊,道:“當然方便,請進。”

鐘羨進門後徑直走到點著燈盞的桌旁,長安關上門跟著走過去,鐘羨一回身,目光不自覺地又落在了長安的胸上。

長安如今反正在假扮女子,自然不會一天到晚將自己綁得緊繃繃的,對於鐘羨這廝對她胸部的緊密關注,她也習以為常了,當即老神在在道:“非常之地,非常之時,必須得時刻保持警惕,你我都一樣。”

鐘羨原本察覺自己又於無意間看了長安的胸,正尷尬,長安此言無疑給了他一個台階,於是他忙一本正經地點頭道:“正是此理。”頓了頓,似覺氣氛還有些尷尬,於是又畫蛇添足般補充道“小心駛得萬年船。”

長安:“……”

鐘羨:“……”

兩人面面相覷了一瞬,長安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文和,你怎的如此可愛?”

鐘羨雙頰緋紅,虛拳掩唇咳嗽了一聲,生硬地轉移話題,道:“今日之事,多謝你了。”

長安好容易止住笑,問:“何事?”

鐘羨想起那被挖了眼的男童,心情又沉重起來,頰上的艷色不知不覺褪了下去,道:“便是那劉光裕之事。”

長安不以為意,道:“如今我可是你的丫鬟,你是我的衣食父母,保住自己的衣食父母那是我的本分,不必言謝。”她給鐘羨倒了杯水,眼一擡見鐘羨面有郁色,忍不住勸慰道:“我知道你心中難過,只是,這世上,每天發生的生離死別生老病死之事何止萬千?若一徑悲天憫人,那我們竟日什麽都不用做了,哭都來不及。再者有些悲劇是無法避免的,戰爭如是,這孩童之事,也如是,責任不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