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走光

慕容泓正坐在桌邊,聽見浴房的門響,下意識地往那邊看了一眼,一看之下唬了一跳。

長安長發擦得亂糟糟的,又全部撥到胸前,將那蒼白的小臉遮得只剩窄窄一條,身上穿著他的白色睡袍,一眼看過去與女鬼也沒啥分別。

殿內安靜,所以慕容泓那一道短促的抽氣聲並未能瞞過長安的耳朵,長安知道這膽小的家夥又被嚇著了。生生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她不自在地縮在燈影底下,問:“陛下,您沐浴完都不穿褻褲的?”以往沒發現他有這癖好啊。

聽到“褻褲”一詞從一個女人嘴裏大喇喇地被說出來,慕容泓面上一臊,別過臉去道:“在榻上。”

長安見他不看她,忙溜到他榻前一看,果見榻沿上放著一條絲綢褻褲。

其實吧,穿一個男人穿過的內褲,雖然是洗幹凈了的,那感覺還是……但她總不能光著下半身與他呆在一起,所以還是硬硬頭皮拎著褻褲往浴房去。

然而來到浴房前打開門,看到那濕漉漉的地磚時,她頓時明白了慕容泓不在浴房裏穿褻褲的理由——會弄濕褲腿。

她轉了個彎去他的私人衛生間穿上那條褻褲,忽然發現慕容泓那廝腿比她長,因為這褻褲褲腿拖到地上了。她也懶得追究那曾經謊報身高的幼稚鬼到底是不是長得比她高了,心思反正沒鞋,踩著一截褲腳也好。

長安就這麽走到慕容泓身邊,剛欲跪下,慕容泓一把攙住了她。

長安:“……”

“我們講和好不好?”慕容泓看著她,她的眉眼漆黑長發淩亂,原本就沒多少肉的小臉蒼白得近乎透明,呈現出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虛弱可憐。

然而光聽她說出的話可一點都不虛弱可憐:“陛下您想乘人之危?”

慕容泓眼下正心疼她,也無意計較她言語上的沖撞,只道:“你我各退一步,在沒有外人在場時,朕允你不向朕下跪如何?”

長安:“……”

慕容泓見她不說話,以為她不滿意這個條件,於是又補充道:“若你以後再犯錯,朕也不會罰你下跪,如何?”

長安渾身都充斥著運動過度後的那種疲憊,加上中午至今粒米未進,手肘和膝蓋上還在一陣陣發痛,是以再開口時連聲音也蔫兒了,道:“陛下,這不是跪不跪的問題。”

慕容泓凝眉,問:“那是什麽問題?”

“陛下,就讓奴才像以前那樣做您的奴才不好嗎?”長安被這個問題困擾了太久,此刻提起語氣中都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煩躁。

“就讓你做奴才,你這個奴才能做多久?看看你自己,如果今夜朕不援手,你覺著你能逃得過去嗎?”慕容泓隱忍道。

“那不是您不信任奴才麽?您不願意看奴才長出爪牙,可是奴才又不甘心整天陪在您身邊卻什麽都不能為您做,奴才只能用自己的身體去拼,磨掉了血肉,磨尖了骨頭,雖不如真正的爪牙,但也聊勝於無。”長安道。

“朕不需要你為朕做這些,朕說過,朕只需要你好好保住你自己。”

“陛下,這盤棋,您有穩贏的把握嗎?”

慕容泓不說話。

“若是您輸了,奴才勢必會陪您一起死。如果奴才現在什麽都不做,往壞了說,那與坐以待斃有何區別?”長安問。

慕容泓肘撐在桌沿上,用手捂住了額頭,閉目不言。

他的處境有多艱難,旁人不知,長安知道。見他那樣,她心中微微一軟,但很快又堅硬起來,她輕聲道:“陛下,奴才沒想殺閆旭川,只是不小心撞破了他與燕喜的奸情,被逼之下不得不反擊。奴才這一局贏得驚險,差點就見不著您了。奴才知道您天資聰穎善謀人心,但世事無常,有些事,從來都不會在您的預料之中。與您的血仇和江山比起來,奴才算什麽?奴才不過就沾了女扮男裝的便利,得以比尋常女子先一步親近了您而已。待到後妃入宮,您便會知曉,奴才並非您的良配,奴才,只是奴才罷了。”

慕容泓聽了她的話,沉默了片刻,睜開眼道:“你別去後苑了,回來繼續管你的蹴鞠隊吧。”他將桌上一盤子蜜瓜推給她,“宮裏戒嚴了,各處都在搜尋殺害閆旭川的兇手,朕若此刻傳宵夜,會惹人懷疑的。你先用這蜜瓜墊墊肚子吧。”

“謝陛下。”長安端起那瓜欲去別處吃。

“就在這兒吃吧,縱你最後還是個奴才,朕也準你在與朕獨處之時不必恪守奴才之禮。”慕容泓表情平靜,但語氣中分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長安想著既然他能做出這樣的讓步,自己也不必表現得太過絕情,畢竟若她與慕容泓兩人之間真的生了難以彌補的罅隙,今後,兩人還如何能親密無間地合作呢?故此她道了謝,大喇喇地在慕容泓對面坐下,開始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