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傷愈

嘉容房裏,褚翔一手提劍一手抓著嘉容的一大把頭發。嘉容像只備受蹂躪倉惶狼狽的幼貓一般蜷在那兒嚶嚶地哭,毫無反抗之力。

長安在一旁不停地用手在嘉容頭上摸來摸去,讓褚翔沒法下劍去割頭發。

“你夠了沒?陛下下旨削發代首已是恩典,還想怎樣?”褚翔惱道。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發現長安比他還生氣呢。

她一巴掌打在褚翔抓著嘉容頭發的手上,道:“一個大男人,這般大喇喇地抓著女人的青絲像什麽樣子?沒聽過男女授受不親啊,你對得起彤雲嗎?”

褚翔聽到她前半句時本來不以為然,聽到彤雲兩個字,倒是慢慢放了手。

長安原本就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而今見他臉上那被刺痛了的表情,心中見鬼地閃過一絲愧疚,於是趕緊從嘉容腦後理出一綹頭發,道:“以我對贏燁的了解,喏,這麽多,夠他心疼了,削吧!”

褚翔看她一眼,手起劍落,削下那綹頭發,一聲不吭拿了就走。

長安:“……”

見他走了,嘉容哭哭啼啼地轉過身來,看著長安問:“你為什麽一直幫我?”

長安被她問得一愣。

為什麽一直幫她?

初開始時,自然是帶著各種利用目的的,但是事到如今,嘉容於她而言其實已沒有多少利用價值了,為什麽寧可得罪褚翔,也要幫她?

她能承認,其實她心裏也曾有過一個嘉容嗎?初生般的柔軟、天真和善良,一廂情願地以為這個世界會是一面鏡子,她付出什麽,便會得到什麽。然而幾番磨礪下來,鮮血淋漓的她終是做不到“世界吻我以痛,我卻報之以歌”。於是,那些與生俱來的柔軟,天真和善良,在她生命裏就像洪流過境,清澈的水都滲入了難以觸及的地底,而地表,惟余一堆砂礫和垃圾而已。

但嘉容不一樣,她看著百無一用,卻真的能做到“命運虐我千百遍,我待命運如初戀”。她不是傻子,也不是不知道痛,只是她懂得原諒,也能夠原諒,並且在哭著原諒的同時,還能對未來抱有希望,所以才能做到如此。

對於這一點,長安是很敬佩的,因為她自己就做不到。如果她能做到,上輩子她就應該和她繼父他們成為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如果她能做到,她就該把外婆執意留給她一個人的房產分兩套給她同母異父的弟弟妹妹們。這樣,也許她就不會年紀輕輕被人一刀斃命了。

可是她做不到。她寧願母親沒把她給生出來,也不願她把她生出來後又像嫌棄包袱一般地嫌棄她,丟之不及。她與她所愛的男人組建了家庭,他們一家四口其樂融融,與她有什麽相幹?她憑什麽要對他們微笑以待?

她恨她母親對她生而不養,陌生人一般的冷漠,更恨他們為了爭奪遺產讓外婆死前不得安寧。無人傾訴無處排解讓這種恨像毒液一樣侵蝕著她的內心和靈魂,所以才有了她和母親最後那次談話。

她母親氣勢洶洶,說她才是外婆的親生女兒,在外公不在的情況下,她才是法定的第一順序繼承人。

她不鹹不淡地丟給她母親一句:“不服?你去告啊。”在法律上,有效的遺囑繼承永遠先於法定繼承。

她母親劈手給她一耳光,那是她有記憶以來,除了生命之外,她母親唯一給過她的東西。

當時她心裏情緒很復雜,分不清是痛,是恨,是怒,還是別的什麽?但她終究沒有爆發,只是摸了摸臉,不鹹不淡地丟給她母親第二句話:“想要房產,除非我死了。”

此後不到一年,她真的死了。

都說人死了之後一切恩怨都一了百了,那不過是活著的人的臆想罷了。至少她穿過來後,想起她前世的母親,心中依然只有恨和不原諒,根本沒法做到一了百了。

發了一會兒呆,長安回過神來,看著還在等她回答的嘉容微微一笑,道:“於我而言,護你,不需要理由。”

此後半個月,長安一直乖乖呆在屋裏養傷,嘉容全程照顧。

四月下旬,長安終於能夠活蹦亂跳。勃頸上血痂脫落了,因為傷口有些深,是故留疤處粉粉的有些凹凸不平。根據長安以往受傷的經驗來看,這種傷口,差不多要一到兩年的時間才能細化得看不出來。

慕容泓那廝龜毛,看到這樣的傷口八成會覺著惡心,所以長安找了條與自己太監服色顏色相近的緞帶,像圍巾一般往脖子上一纏,末端塞入領口,就這樣出門去了。

時辰還早,長安一路溜達到西寓所蹴鞠隊所在的那一排廂房前,遠遠就看到廣膳房的人正在那派發早點,蹴鞠隊那幫人排著隊去領粥和餅。

松果兒上前打了粥往回走的時候,突然向前一個趔趄摔倒在地,粥自然是翻了一地,餅也沾滿了塵土,都沒法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