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不離不棄(第2/3頁)

至此,慕容瑛才算完全放下一顆心來。看著趙樞那春風得意躊躇滿志的模樣,她有心問他府裏的廚娘到底是怎麽回事,但話到嘴邊,還是沒有出口。

說到底,她與他也不過是借著育有一子而穩固的合作關系罷了,情愛什麽的,早已無從談起。

送走許晉之後,長安就一直守在慕容泓榻邊。有她當值,加上慕容泓平素也不喜劉汾懌心等人在內殿伺候,故而眾人也樂得偷懶。

幾個時辰,長安累了就趴在榻沿上眯一會兒,其余時間就一直看著慕容泓。

沒有人生來就會當皇帝,就算生在皇家自小耳濡目染的人,也不一定當得好皇帝。更遑論慕容泓這種從來也未想過自己會做皇帝,而皇位卻突然從天而降砸在他身上的人。

他再驚才絕艷,也需要時間去學習和適應這一切。可自他繼位以來,內憂外患從未停歇,根本不給他以喘息之機。孤身作戰無所依仗的他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地走到今天這一步,終於是遇上了他很可能跨不過去的大坎,無論身心都是。

如果他熬不過這一關,等待他的絕對是功敗垂成一命嗚呼。

慕容泓若死了,她會怎麽樣呢?

鐘慕白也許會遵守諾言帶她出宮,然後她就一直依附著太尉府,在府裏做小廝或者奴婢,一直做到老死。或許鐘慕白也終將敗於太後與丞相聯手,她跟著一起灰飛煙滅。

不,那不是她要的人生。她要的人生,只有慕容泓能給,所以,慕容泓不能死,一定不能死!

戌時末,慕容泓醒了。

見他有些困難地睜開眼,長安忙湊上去小聲道:“陛下,您醒了?”

他微微側過臉,見長安在榻邊,喑啞著嗓音問:“什麽時辰了?”

長安道:“快亥時了。陛下,您昏了近六個時辰,粒米未進,定然餓了。暖籠裏有許禦醫交代廣膳房為您熬的米湯,奴才去端過來。”

“不必了,朕不餓。”他閉上眼睛,孱弱地喘息。

長安見他這樣,知道是這一路走來接踵而至的打擊,看不到頭的鬥爭讓他身心俱疲了。無論他是什麽身份,他都不過是個身負重任無依無靠的十六歲少年而已。

她垂眸,從被子下面拖出他色澤與溫度皆似玉石的手,緊緊握住,道:“陛下,您別放棄啊。”

他靜靜地睜開雙眸,看了帳頂半晌,用幾不可聞萬念俱灰的聲音道:“朕累了,真的,累了。”

“再試一次,陛下,就一次。”長安道。

慕容泓閉上眼微微搖頭,沒說話。

長安見狀,道:“陛下,您想想先帝啊。”

慕容泓呼吸滯了一下,再次睜開眼,看向長安。

“先帝弱冠之年便開始征戰殺伐問鼎天下,奴才相信他定然是個高瞻遠矚驚才絕艷之人,所以才能讓那麽多資歷比他老的,戰力比他強的,謀略比他好的人心甘情願供他驅使尊他為主。而這樣的人,您覺著他將皇位傳給您時,預想不到您將遇到的這些艱難險阻麽?您覺著他將皇位傳給您,是害您麽?”長安問。

提起先帝,慕容泓原本幹澀的眼眶裏漸漸波光瀲灩起來。

“是朕……有負他的期望……”他忍著淚低聲道。

“不,是他們不給您時間。他們知道,他們要欺您,只能趁你年幼孤寡之時,因為您終將會成長,會強大,會富有天下。您所欠缺的,只是時間而已。而時間是什麽?時間就是生命。人只有活著,才有時間去實現自己的抱負,達到自己的目的,而人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陛下,他們步步緊逼不給您喘息之機,這正是他們內心恐懼的外在表現,您看不出來麽?”長安握緊慕容泓的手,一雙狹長的眸子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您的帝位來自正統,您是名正言順的一國之君九五之尊。他們算什麽?一群趁幼獅失怙趁火打劫的豺狼而已。您得告訴他們,即便您年幼失怙,您也是有尖牙和利爪的。既然動了您,他們就別想全身而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您現在欠缺的就是這‘十年’而已。或震懾或周旋,您都得給自己留出這‘十年’時間,對朝中大臣是如此,對外頭那些不聽話的封疆大吏,也是如此。陛下,先帝傳給您的江山是他用命換來的,這霸業是能千秋萬代地延續下去,還是不足兩年便止於您手,全在您一念之間!”

長安說話之時,慕容泓一直看著她那雙眼。她具體說了些什麽他沒大聽清,但那雙眼,那雙因懷著百折不撓的堅毅和對未來充滿信心與希望而在燈光下灼灼生華、仿似要燃燒起來的眼,他卻看得一清二楚。

他感受到了從那雙眼裏所傳遞出來的勇氣、力量,與信念。

沒錯,他不可以放棄。如果他放棄了,失敗的將不止是他慕容泓一個人,還有他的父親,他的兄長,他的侄兒。慕容氏三代人的仇恨與希望,一夕俱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