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長安的局

午後,趁著慕容泓午睡,懌心急匆匆地回到西寓所。

嘉言正趴在床上哭,前兩天還圍著她鞍前馬後的宮女卻一個都不見。這就是宮裏人的現實。

“傷處上藥了麽?”懌心在床沿上坐下,輕聲問道。

嘉言聽見她的聲音,別過頭去向著床裏,不理她。

懌心有些難堪地沉默了一下,問:“你可是怪我在殿中沒為你求情?”

嘉言不語。

“你捫心自問,當時那種情況下,我求情能有用嗎?陛下甚至連辯解的機會都不給你。”懌心道。

嘉言抽噎著,始終不開口。

“挨了十杖覺得丟人麽?可你別忘了,我早就挨過了。”

“這是要來跟我翻舊賬,提醒我你我之間一向都是我欠你,你不欠我?”嘉言忽然回過臉來,語氣頗沖道。

“你怎麽這樣說話?我跟你翻舊賬有什麽好處?我只想讓你明白,形勢比人強,以現在的情況來看,要在甘露殿好好呆下去,就必須去討好長安。”懌心道,“你當我不知道你為何針對嘉容?可趙三公子已經那樣了,將來能不能好還是個未知數,你為了他針對嘉容有意思麽?”

“可讓她洗衣服的主意不是你出的嗎?出事了你倒一言不發了。”嘉言哭著道。

懌心蹙著眉道:“是我出的主意沒錯,可我也是看出你要對她下手,恐你不知輕重,才給你出了這麽個主意。我哪兒知道事情最後會發展成這樣?”

“你總是有理的!”嘉言別過臉去。

懌心嘆了口氣,也不與她爭辯,只道:“陛下已經卸了你的差事,罰你去打掃凈房。甘露殿所有宮女都罰一個月例錢。”

嘉言哭聲一止,不可置信道:“罰我打掃凈房?”

“打掃凈房還是其次,最要緊的是甘露殿所有宮女都罰一個月例錢。長安受寵,嘉容又是長安要保的人,宮女們不敢把氣撒在這兩個人頭上。這也就意味著,如果你翻不了身,所有人都會視你為敵。以後的日子會是怎樣,不用我說你應該也能想象得到吧。”懌心道。

嘉言咬唇。

“我還要去甘露殿當差,不能久呆。你好好養傷,別胡思亂想,看陛下哪天心情好,我會替你求情的。”懌心說完就離開了。

嘉言看著她消失在門外的身影,眼裏閃動的淚光漸漸凝聚起來。

有些話第一次聽到的時候不以為然,然而一旦有合適的契機觸發,便猶如毒藤一般從人的心底最深處竄了出來。

“……若是你和嘉行都倒黴,得利的會是誰?”

“……若不是做出一副為你著想的模樣,你又如何會這般信任她,對她言聽計從?”

“……也不枉費你們費盡心思設計一場……”

如今她和嘉行是真的都倒黴了,得利的是誰呢?

費盡心思設計一場,又是誰設計的這一場,害得趙合中毒,嘉行身死?

當初長安跟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只當長安是在挑撥離間,可如今看來,居然樁樁件件都被他言中。

懌心,果然從一開始就是在利用她麽?

如今趙合中毒,她想要出宮與他雙宿雙飛的機會怕是渺茫了。可若要在這長樂宮好好地生存下去,不步嘉行的後塵,她又該怎麽做呢?誰能讓她東山再起呢?

是夜輪到長安值夜,傍晚她回東寓所洗漱更衣,卻看到嘉容在她門前等她。

見嘉容手中並沒有拎著包袱,長安有些訝異。她原本以為經過今早那一出,這姑娘肯定很快就會收拾包袱來跟她同住的。

嘉容偶然間一擡頭,見了長安,當即歡喜地迎上去:“你回來了。”

“你在等我?想我了?”長安一貫的不正經。

“我是來感謝你的,今天早上,”嘉容想起當時情景,眼圈兒一紅,但好歹忍住了沒哭出來,“若不是你,我還不知會怎樣。”

“早叫你搬來跟我一起住,你不聽啊,這回想明白了吧?”長安到她下巴上去勾了一指頭。

嘉容垂著小臉,輕搖了搖頭。

“你還不來?”長安問。

嘉容擡頭看著她道:“我知道住到你這兒來不會有人欺負我,也知道就算跟你睡一張床上你也不會對我怎樣。可是,我不能來。”

“為何?”

“設身處地,如果贏燁跟別的女人同住一屋,同睡一張床,就算他是迫於無奈,就算他什麽都沒做,但我還是會不開心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不能讓他不開心。”嘉容認真道。

“大姐,別這麽天真了好不好?你在這兒為他守身如玉,說不定他在那兒早就左擁右抱了。”長安一見她這癡情的模樣就來氣。

“不會的,你不用再說了,即便你說一萬遍,我也不會相信你的。我相信他。”嘉容堅定道。

長安搖頭嘆道:“唉,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視智商於無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