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揣摩人心

慕容泓的這座宮闕不似明清時期的皇宮一樣有禦花園。整座宮裏頭並沒有一個成規模的花園,反而是每個略大的宮殿後面都自帶一個小花園。

皇帝後妃們賞花的地方在粹園,也就是皇宮西側那個滿目瘡痍的園子。那裏面原有一片牡丹園,前年贏燁入主盛京時,大約為了討好嘉容,將那牡丹園修整了一下,去年又修整了一下,今年好不容易花都開了,卻便宜了慕容泓。這事大概贏燁也是萬萬沒想到。

這牡丹宴,就設在粹園這片牡丹園中。

慕容泓帶了劉汾褚翔和長安前去賞花,長祿和長壽這兩個禦前聽差被留下待命。

來赴宴的大多是明義殿中的學子,當然也有旁的皇親國戚,乍一看去人頭濟濟的足有四五十人。

慕容泓一出現,自然被眾星拱月般圍了起來。

長安左奔右突好容易擠出重圍,果然就看到了被排擠在重圍之外的趙椿。

“椿公子。”她笑著迎上去。

趙椿本來獨自站在那兒還有些無所適從,一見長安,臉上瞬間堆起笑來,走過來作禮道:“安公公。”

“上次雜家說要替你向陛下討一顆珍珠的,喏,討來了。”長安從袖中拿出珍珠遞給趙椿。

趙椿忙雙手接了,感激道:“多謝安公公,在下無功受祿,實是慚愧得很。”

長安不甚在意道:“嗨,又不是什麽奇珍異寶,椿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對了,雜家看今日這牡丹宴來得多是風流才子,只怕結個詩社是在所難免,椿公子可有做準備啊?”

趙椿面色有些尷尬起來,遲疑半晌見長安還看著他,只得實話實說道:“其實在下之所以能進國子學,不過是祖父讓我看著三叔而已,論才學,在下管窺筐舉末學膚受,與同殿學子,實是比不得的。”

“看著趙三公子,為何?”長安問。

趙椿眼底閃過一絲不忿之意,道:“三叔他為人跳脫性情乖張,祖父恐他在宮中言行有失,所以叫我看住他。”

長安聞言,嘖嘖道:“趙丞相可真是不心疼自己的孫兒啊,這般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交給你來做。難道有你跟著,趙三公子就能循規蹈矩守正做人不成?你說他萬一有些不規矩,你是告訴趙丞相好?還是不告訴的好?你若是如實告訴趙丞相,趙三公子難免就會記恨於你,你若不如實告訴趙丞相,趙丞相定然又會怪罪你辦事不利。真真是左右為難,裏外不是人啊。”

“誰說不是呢。”趙椿眉眼黯然道。

長安拍拍他的肩,嘆氣道:“椿公子,您出身雖比雜家好上千倍萬倍,想不到卻與雜家有同病相憐之境遇啊。”

趙椿有些驚訝地轉過頭看著長安問:“莫非安公公也經歷過此事?”

長安點頭,道:“雜家爺娘死得早,從小在叔叔手下討生活。嬸娘生了六個女兒才生出一個兒子,也就是我表哥,夫妻兩個便疼得如眼珠子一般。我那表哥也是個吃喝玩樂四處闖禍之人,叔叔嬸娘無暇看顧他,便讓我看著他,就如你現在這般。那時我才六七歲,真是又傻又天真,想著要在叔叔嬸娘手下討生活呢,自然要對他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所以日日緊盯我那表哥,但凡他有什麽行差踏錯,全部如實地告訴我叔叔嬸娘。叔叔嬸娘知道他犯了錯,自然要斥責他,幾次之後,我那表哥便將我恨上了。後來他設了個毒計,將一包銅錢藏在我床鋪下面,然後誣陷我偷我嬸娘的銅錢。雖然我百般澄清,但叔叔嬸娘又怎會不相信自己的兒子,反過來相信我這個侄子呢?於是我便被趕了出來。好在後來遇見陛下收留了我,否則怕是墳上早已荒草叢生了。”

趙椿聽了長安這段信口胡謅的往事,忍不住嘆道:“想不到安公公早年也過得這般孤苦。其實……在下早年過得也不比安公公好多少。”

長安好奇地看著他。

趙椿心裏到底有些忌憚,勉強一笑,道:“嗨,都是陳年舊事了,不提也罷。安公公當年走投無路之下能遇見當今陛下,可見福祉深厚,將來定然大有前程。”

長安笑道:“椿公子莫不是以為我有今天的地位,全靠運氣?那你就大錯特錯了。若說運氣,我平生所有的運氣,在遇到陛下並為陛下所救的那一刻,大約就已經全部用完了。之後我在潛邸為陛下養了四年的鬥雞,一直默默無聞,陛下甚至根本都未曾注意過我。直到陛下登上帝位,我從潛邸來到宮裏,做了太監,才感覺到我的人生,真正開始打開局面。說起來還要感謝我的叔叔嬸娘還有表哥,若非他們給我上了那樣刻骨銘心的一課,我只怕至死都是個糊塗人。”

“哦?怎麽說?”趙椿見他居然能從與自己相似的經歷中得到益處,登時來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