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凈身房

“這位公公,您是不是弄錯了,奴才是給陛下養鬥雞的,不是進宮做太監的。”長安一溜煙跑到前面,滿臉堆笑地對那管事太監道。

管事太監上下打量她一眼,冷笑:“沒眼的奴才,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做什麽還由得你選?滾回去排好隊!再羅唣第一個割你!”

長安:“……”這苗頭不對啊,難道看她年齡小,所以直接拉過來當太監?可再怎麽說她也是潛邸過來的人,不該被這麽隨便對待才是。

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長安當下也不做聲,默默走回隊尾,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事到臨頭,第一忌的是急,第二忌的是亂。急中出錯,方寸大亂,那在危急時刻可都是要命的。

她邊走邊觀察兩側,雖不知這凈身房到底位於何處,但眼下還沒進宮,要落跑的話只有這一個機會。一旦進了宮,高墻深院守衛森嚴,往哪兒跑?

只是……一路都有官兵押送,該怎樣才能脫身?

長安正無計可施,耳邊忽傳來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她擡眸一瞧,檐雪皚皚朔風回旋的長街那頭一人正策馬而來。

騎馬之人身份應是不低,因為管事太監已經在示意他們靠邊,給騎馬之人讓道。

長安心思電轉,在馬匹快要經過她身側之時,假裝腳下一滑,驚叫著往地上一倒,兩條腿好死不死正好伸在馬蹄之下,然後大聲地哀嚎起來。

托她那死鬼爹娘的福,她從六歲就開始混跡市井,為了生存,坑蒙拐騙碰瓷耍賴諸般花樣駕輕就熟。如方才那一跌,看似簡單,實則時機角度速度膽量,缺一不可。

摔得太早或太快,馬還沒跑到你身邊就可以調轉方向,你就等於白摔。角度略有偏差,則很可能真的被馬蹄踩上,這年頭如她這般的下賤人,如果被踩斷一條腿,那可不是殘疾的事,得不到有效治療,萬一傷口感染,百分百送命。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要有相當的膽量,否則誰敢在飛馳的鐵蹄前來這麽一出?

騎馬之人反應也不慢,幾乎是長安滑倒的同時他就勒住了馬,但長安摔得太逼真,嚎得又太淒慘,他一時也分不清到底有沒有踩到她。

管事太監早跑了過來,也不看抱著腿在地上滾來滾去的長安,只對馬上之人道:“鐘公子,這奴才不慎滑倒,驚了您的馬,您沒事吧?”說完又踹了長安一腳,罵道:“作死的奴才,還不趕緊起來向鐘公子賠罪!鐘公子若掉一根汗毛,你砍十次腦袋都賠不起!你個死奴才還嚎,給自己號喪呢!”

“我腿疼,好疼!”長安哭號道。她已經想過了,這一路走下去顯然沒有機會逃跑,只有搞點狀況出來暫時離開這支隊伍,她才有逃跑之機。

雖然放棄給皇帝養雞的機會有點可惜,可她更不想在凈身房被人發現是女人。若僅僅是被趕出去還不要緊,可萬一扣個欺君的罪名在她頭上,她還有活命之理麽?

管事太監見她不肯起來,正欲喚人過來將她拖走,鐘羨下馬了。

“不要哭,告訴我哪兒疼?”

長安閉著眼正嚎得起勁,耳邊傳來一線明朗年輕的男音。

她睜眼一瞧,細長的眸子都不自覺地瞪大了半分。方才情況緊急她沒來得及細看,沒想到策馬之人居然是個翩翩美少年。

“這條腿疼。”她一邊打量那少年一邊指了指左腿。

眾目睽睽之下,那看起來金尊玉貴的少年一撩下擺,半蹲下來,白皙修長的手按上了長安那被灰撲撲的破舊棉褲包裹著的腿。

長安聽著周圍一片吸冷氣的聲音,心中對這少年的身份愈加好奇起來。趁他低眸檢查她的腿,她肆無忌憚地在心中對他評頭論足。

皮膚光澤細膩,唇色血氣十足,是個養尊處優的人。

眉峰如刀眼睫深黑,配上高聳的鼻梁平直的唇角,一看就知平日裏不苟言笑。

一襲銀白色大氅雪白的毛翻領從前襟一直搭到肩後,領口金線織就的忍冬紋精美密實。嘖,是個孤高自傲卻又自重身份的人。

看著這個少年,自從穿到這個世界就一直處於饑餓狀態的長安的眼,終於小小的飽餐了一頓。

長安這邊沉迷男色不可自拔,鐘羨那邊卻是心中存疑眉峰微蹙。

寬大的薄棉褲下長安的腿細瘦如麻杆,鐘羨從大腿一寸一寸檢查到腳踝都沒發現有何不妥,一擡頭卻見這小子直勾勾地看著他,那細長的眼睛似沖破黑暗的一彎新月般光華內斂,只可惜,這璀璨的底色裏,卻湧動著玩味的神采。

鐘羨本不想追究此事,但這小子的眼神讓他心生不悅。

他握著長安的腳踝,問:“到底哪兒疼?”

長安瞬間回神,下意識地指著他手握之處道:“就那兒。”

“這兒麽?”鐘羨不動聲色地將她腳踝一扭一正,擡眸看著她問:“好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