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驚變(一)

清明一過,天氣逐漸暖和起來,趙宜安的風寒也好了。但宣荷不放心,拘著她,不敢讓人出養心殿。

早晨起來,漱了口凈了面,趙宜安便坐在梳妝鏡前,由宣荷為她梳頭。

面前忽然多了一只手,托著一支燕雀銜珠的發釵問她:“戴這個好不好?”

趙宜安隨意點點頭,那支發釵就簪到了她的鬢邊。

珠簾微動,延月從外而入,行禮道:“早膳已布下了。”偷偷瞧了一眼正梳發的宣荷,又道,“內官監送了件解悶的玩意兒,娘娘可要瞧瞧?”

聞言,宣荷跟著趙宜安一同擡頭,趙宜安先問:“什麽東西?”

幾人的注意全到了自己身上,延月略低頭,輕聲回道:“是……一只風箏。”

這些天風和日麗,春色喜人,內官監送來這樣的禮也是正常。

宣荷垂下眼,果然同趙宜安灼灼的目光對上。

她只好無奈道:“先用了早膳再說罷。”

趙宜安立刻眼睛彎彎:“好。”

湖嬪久未出門,今日忽然說要去禦花園,底下伺候的宮人各司其職,很快就尋了地方,一應準備完畢。

內官監呈上來的是一只美人模樣的風箏,美人眉目含春,身姿若柳。趙宜安摸了一陣,立在邊上的應秋忽然“噗嗤”笑出聲。

見趙宜安奇怪望著她,應秋忙道:“奴婢只是笑,做這風箏的人畫藝絕妙,繪的美人栩栩如生。這會兒放在娘娘手裏,卻無論如何也比不上了。”

眾人一聽,果然也都暗自笑起來。

宣荷不敢讓趙宜安跑,叫來小順心,先將風箏放飛了,而後才交還到趙宜安手上。

萬裏晴空,獨有一只風箏飄遊其中。

趙宜安仰頭看了一會兒,延月便呈了一把小剪子上來。

“娘娘剪斷這線罷,正好將前兒的病氣寒氣一概隨風箏放了。”

趙宜安照她的話拿起剪子,在細細的線上比劃了幾下,有些猶豫。

“怎麽了?”

身後忽傳來趙陸的聲音,眾人忙回身行禮:“拜見陛下。”

趙陸一路行至趙宜安面前,側頭問她:“怎麽了?”

趙宜安垂著眼睛,又拿著小剪子比了一陣,小聲道:“不想放。”

“那就留著。”趙陸接過她手裏的剪子,放回原先的托盤上,又接了風箏過去,“去歇歇。”

小順心候在一邊,見二人如此,忙將風箏線接過,退了下去。

陰涼處擺了坐榻,趙宜安歪在趙陸懷裏,慢悠悠同他說話:“你是從前頭回來的麽?”

這幾日她見不到趙陸,只有夜裏半夢半醒時,才恍惚察覺身邊有人。

趙陸輕輕應一聲,又慢慢撥弄著她頭上的燕雀:“嗯。”

趙宜安便拉著他的手:“早上吃了什麽?”

“嗯......”趙陸也慢慢回她,“冰粥,魚,水晶餃......”

“我也想吃冰粥。”

“不行,太涼了。”

“我的風寒已經好了。”

“好了也不行。”

趙陸慢慢將手放在她的小腹:“快了。吃了冰的,到時候又喊肚子疼。”

趙宜安不服氣,正要再說些什麽,忽覺肩頭一沉。原來趙陸抱著她,就這樣睡了過去。

邊上侍立的宮女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該不該上前,讓陛下躺著。

倒是趙宜安,擡手摸了摸趙陸的頭發,又望向仍飄在半空的風箏,不知想了什麽,靜靜由熟睡的趙陸靠著。

*

禦花園裏春景大好,鹹熙宮裏卻遍地狼籍。

摔碎了房裏最後一只花瓶,孫太後怒道:“這又是怎麽回事?才說忠勤伯收手,不再幹預鄭侑一事,如今倒忽然將三哥押入大牢。豎子果然反了不成!”

孫閣老之子被收押的消息飛遍整個京城,孫太後想不知道也難。

金釵將前朝的消息告知,孫太後果然怒上加怒,一氣之下將整間屋子砸爛。

“什麽扶乩不過糊弄人的玩意兒罷了,趙陸要是信這個,早乖乖夾著尾巴由咱們擺布,哪裏能做出這些妖來?”

金釵忙呈上茶水:“娘娘息怒,這會兒到底如何咱們還不知道,總不能自己先亂了陣腳。”

孫太後平下一些火氣,接過茶飲了幾口,見地上碎瓷亂紅,皺眉道:“還不快收拾了,叫我看得心煩。”

金釵應下,招手叫了人進來。

屋子裏一時靜悄悄的,只瞧見跪在地上的宮女躡手躡腳撿著碎片。

原先養在花瓶裏的幾枝桃花也摔爛了,孫太後嘀咕道:“去福宣齋再折幾枝來罷,莫叫金縷知道了,還以為我遷怒了她。”

金釵笑道:“娘娘想得周全,奴婢就叫人去。”

孫太後點點頭,起身移步到了次間。

由金釵扶著,孫太後一面走一面問道:“說起這個,倒是一早見金縷出去,這會兒還未回來麽?”

金釵便答:“似乎是她的姑姑身子不好,來京城也是為了求醫。這些天看她也是勉強支撐,人也消瘦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