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有人

因陛下和湖嬪要來獵場,羽林軍早遣人前來查探,怕有猛獸出現,驚嚇到天子與貴人。

原本無痕的雪地,此刻被馬蹄鞋印踩亂踏平。方才趙宜安望過的那片林子,因為生在主路旁,更是探看的重中之重,地上的雪早踩沒了。

身旁的小公公牽著馬,護衛的羽林軍就在不遠處,趙宜安坐在馬背上,慢慢朝著趙陸的方向而去。

忽覺得眼睛有些癢,她擡手揉了揉眼皮。

身穿魚水藍鬥篷的美人,安靜坐在馬上,由人牽著往趙陸身邊去。她揉著眼睛,越發顯得身不由己,楚楚可憐。

將這景象收入眼中,趙郗狠狠抓著地上枯敗的草葉,目呲欲裂。

四月前,昭帝宮車晏駕,原本該是太子趙郡順理成章繼承大統,卻忽然有人上告,說太子密謀叛國,害死昭帝,請求徹查。

真是荒唐!

這四個月的悲痛突地湧上心頭,趙郗忍不住閉了閉眼。

荒唐又如何?前後不過五日,三司會審,將太子定了死罪。很快又波及到他和趙阮。

想起身懷六甲卻被逼著灌了毒酒的太子妃,抵擋不能被殺入皇子府的趙阮,還有四皇子府滿府的無辜下人。

趙郗的眼睛直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七皇子趙陸登上大寶的消息緊接著遍傳天下。

趙郗自然也知道了。他不停地想,趙陸知道這些事麽?他有沒有同孫仁商聯手或是商議?是不是當初,就該看他淹死在護城河裏,不要聽湖陽的話,找人救起他?

每每思及此處,趙宜安的面容便又浮現在心頭。

他最心疼偏愛的六妹妹,困在深宮無力去營救的六妹妹,會不會也早被孫太後賜一杯毒酒,香消玉殞?

擒人的時候,趙郗不在府內。京城被暗地裏封鎖前,他就已早早逃出。

昔日高高在上的四皇子,忽然間成了四處躲避不敢露面的喪家之犬,又兼親人亡故,兄妹別離。打擊之大,連一向嘻嘻哈哈的趙郗都緩了好幾日。

接連出了這些事,趙郗準備好了要去西北尋援。

昭帝的舊交,英年早逝的驃騎將軍沈延方,就是在那兒為國捐軀。

沈將軍雖已不在,但他一手培養的沈家軍猶駐守,也有幾位跟著沈將軍的小將,忠心耿耿,守著國土邊疆。

京城之事太遠,再加上孫仁商有意封鎖,等傳過去早不知何年何月,不如趙郗自己親去一趟的好。

孫氏之禍已久,昭帝在時,就向趙郗和趙郡透露,朝中也有人不滿孫仁商近乎一手遮天的權勢,何況是與昭帝情同手足的沈將軍。

昭帝還曾感慨,沈將軍原本是他當太子時的伴讀,為他棄文從戎,一心想替昭帝掌回兵權。為了沈將軍,自己也要保養身體,活到能扳倒孫氏的一天。

可惜宏願未了,沈將軍即馬革裹屍,再不能回來。

有這一層關系在,趙郗自然要去西北拼一拼。

憶及此處,趙郗回過神,而路上的趙宜安早已沒了蹤跡。

明白不能久留,趙郗悄聲隱下身影,沿原路返回,離開了獵場。

既然宜安尚在,他必定拼死也要將她帶離此處。

*

再說高棚下坐著的趙陸,因裝瘸不能走動,他便坐在寶座裏,一只腿支在錦凳上,低頭看著書。

沒過多久,金公公就來回:“陛下,柳才人,妙才人到了。”

趙陸未曾擡頭,卻道:“消息倒是靈通。”

他也不說見不見,金公公便大大方方立在原地,並不回去通稟等候的二人。

莫說陛下不待見這幾個人,連金公公自己都要在心內輕嗤了。

明眼人一望而知現在的情況,偏偏這些拼命往上湊的人裝看不見。

但想一想也對,要是不裝看不見,哪兒還有勇氣繼續待在宮裏?

只是往上湊歸往上湊,若去想什麽歪門邪道,可真是蠢中之蠢了。

金公公站了一會兒,只見遠處緩緩行來一隊人。

原來是趙宜安回來了。

他忙躬身道:“陛下,湖嬪娘娘來了。”

趙陸擡頭,也望了一眼,便吩咐道:“去,叫人準備熱水,還有茶點。”又說,“將她的坐榻搬到這邊來。”

金公公應下,遣人去做事了。

下了馬,趙宜安有些懨懨的。她並不滿意,還是趙陸帶她騎馬好玩。

等走入高棚,聽見趙陸問她:“還好麽?”

要給他面子。

趙宜安便點點頭,又轉頭懶懶倚在了坐榻上。

延月和應秋領著小宮女上前,替她擦手擦臉,又奉上晾得正好的茶,讓她飲下。

“娘娘可覺腹饑麽?”

跟著的宮女連忙端上糕點粥湯,由趙宜安挑選。

趙宜安要了一碗冰糖燕窩,拿勺子吃了幾口,忽然直起身,問:“那是誰?”

聞言,安靜看書的趙陸擡眼,朝著她說的方向,眯著眸子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