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梅花

禦花園裏的早梅已盛開,白的粉的黃的,熱熱鬧鬧綻了滿樹。

趙宜安走在花石子甬路上,一時間眼花繚亂。她還沒見過這麽多的花,也沒來過有這麽多花的地方。

趙陸帶著人去了錦芳亭,留下趙宜安在花叢裏流連。

延月和應秋陪著她,趙宜安原本一直安安分分,忽然間伸出手,踮著腳輕輕攏住枝頭上開得最旺的一簇。

姑娘該不會想摘下來吧?

延月心一緊,又偷偷瞥向坐在亭中的皇帝陛下。

趙陸正端著茶碗喝茶,並未發覺這裏的情況。

“姑娘……”延月拉了拉趙宜安衣擺,“這是陛下的東西,不可亂動。”

趙宜安便轉過來看她,表情還有些遺憾。

延月松了口氣:“咱們就只是觀賞觀賞,不可亂摘的。”

應秋連忙將先前趙宜安放下的手爐遞上來:“姑娘捧著這個,別凍著了。”也別多出手去采摘。

延月與她對視,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對對方的誇贊之意。

兩人抓耳撓腮阻止趙宜安摘花的時候,角落裏有個小公公,匆匆忙忙跑進錦芳亭,附耳同金公公說了幾句話。

趙陸自然也看到了,放下茶碗:“打聽清楚了?”

金公公躬身回道:“是,就是孫家送進來的女孩子。”

趙陸點點頭,又說:“叫她回來。”

趙宜安被帶進了亭中,她才坐下,忽然捂住鼻子,打了個噴嚏。

延月和應秋皆是一驚,連忙替她擦手擦臉,又倒了熱茶。

“頭……”趙宜安小聲喃喃。

延月忙問:“姑娘又頭疼了?”

應秋作勢要往回跑:“奴婢去拿藥。”

連趙陸都將目光放在她身上了,只見趙宜安皺著眉,嘀咕完了下半句:“頭冷。”

來時的路上摘了帽子,怪不得現在喊冷。

延月便替她小心將帽子再戴上,又退到一邊。

趙陸問:“看得開心麽?”

趙宜安點點頭。

亭外有風刮過,石階下霎時多了薄薄一層花瓣。

趙宜安轉頭去看,風已經不吹了,但她看著看著,心裏突然湧出幾個字。

“砌下落梅……”

後面是什麽?

趙宜安捧著手爐,面前的熱茶冒著白氣,將她的唇頰皆熏得濕潤,竟比初放的桃花還要嬌嫩嫵媚。

想了一會兒,還是記不起來,趙宜安便十分幹脆地放棄了。

她轉回來,才發覺趙陸正盯著她。

忖度了片刻,趙陸道:“你剛才不是想折梅花?去罷。”

旁邊的金公公心一顫。

這裏的梅樹是昭帝在時,親自挑選叫人栽下的,每一株都是昭帝所愛,從不讓折。就算是昭帝最偏疼的趙宜安,向昭帝撒嬌了好幾回,也從沒有折到過這裏的梅花。

正想著,趙陸擡眸對他說:“你跟著去。”

金公公連忙應下:“是。”

看來皇帝還是有分寸,叫他跟著去,必是讓他在邊上攔一攔。

趙陸又說:“別讓她自己折,小心弄臟了手。”

原來是為了這個。

金公公無語凝噎:“……是。”

得了趙陸的同意,趙宜安霎時就把方才心裏的幾個字忘到腦後,捧著手爐走在甬路上,神情認真,開始仔細挑選。

金公公趁她和亭中的趙陸不注意,側身對延月輕聲道:“不是老身煞趙姑娘的興,這到底是先帝栽培的,折一枝也就罷了,若折多了,傳出去總歸不好聽。”

兒子動老子的東西,自然不好聽。

延月一震,只覺得皇帝的名聲忽然就肩負在她身上,重若千斤,她忙道:“多謝金公公指點,奴婢曉得了。”

走到趙宜安身邊,延月小聲問道:“姑娘想折幾枝花?”

聞言,趙宜安伸出手,朝延月比了個“五”。

她神態自然,似乎早就決定好要折五枝。

延月心一涼,連忙同她打商量:“咱們只折一枝好不好?把最好看的折回去。”

聽見延月的話,邊上陪著的金公公神色一僵。

也罷,總比五枝好。

一枝?

趙宜安皺眉想了好一會兒,最後才道:“好。”

將人說服了,金公公便在邊上幫著挑選,他指著其中一枝:“姑娘瞧這兒,這枝好,開得最多,也最完整。”

趙宜安順著他的話看過去,果然團團簇簇,姿態喜人。

她點點頭。

金公公擡手叫人過來,又在枝頭比劃:“折這枝。”

小公公正要上手折,趙宜安卻從中攔住,對著小公公搖頭:“不是。”

金公公一愣,試探問道:“姑娘不喜歡了?”

趙宜安回頭看了一眼花枝,伸出手,放在底下的主枝上比了比:“從這裏折。”

這哪是折花?這是要砍樹啊!

金公公為難:“這……讓奴婢去問問陛下。”

“陛下說,可以。”

“是,陛下是說了可以……”金公公斟酌一番,試圖說服趙宜安,“但姑娘折這麽許多,陛下嘴上不說,心裏也一定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