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孫太後

趙宜安睡了過去。

她原先在玉禧殿就是睡著的,中途被金公公帶了過來,還在趙陸跟前站了好一會兒,現在周圍暖洋洋又安靜,自然很快就有了困意。

趙陸坐在一邊,眼看著趙宜安頭一點一點,最後靜止不動了。

竟睡著了嗎?

因為剛才出了汗,所以又叫來醫女,替趙宜安把紗布換了一遍。她的發髻也都拆了,綁成松松的長辮披在胸前。

方才宮女為她擦臉擦手時,趙宜安就是半坐在床上的,被子也只蓋到腰,她睡著時沒注意,以致現在仍舊如此。

趙陸順著看過去,趙宜安的腕上帶了兩只玉鐲,手上的肌膚細白潤滑,竟比玉還美上幾分。指甲修剪整齊,還塗了淺淺的丹蔻。

再往上,是趙宜安穿著的水紅的外衣,因為她的姿勢,領口處露出鎖骨的影子,也是一樣雪白嬌嫩。

趙陸突地將眼神移開。

“陛下?”

金公公不知何時立在了門外。

趙陸輕咳一聲:“何事?”

金公公回:“長樂宮叫您去呢。”

小室裏沒了聲,過了一會兒,趙陸才說:“知道了。”

他從凳上站起,金公公忙打起簾。

趙陸走出小室,對金公公道:“叫人進來看著。”

“是。”

*

長樂宮裏,一位衣容華貴的婦人,手執剪子,正一剪一剪,將羅漢松上斜生出來的小枝葉剪掉。

旁邊的宮女捧著手爐,垂首候著她。

門簾一掀,宮女金釵快步走來,直至婦人跟前,低聲道:“娘娘,陛下來了。”

孫太後也不放剪子,只道:“請進來罷。”

金釵應下,轉頭又出去。

進門時,趙陸解下鬥篷,有宮女奉上手爐,他擺擺手:“母後何在?”

金釵笑著迎出來:“陛下才來,娘娘可久等了。”

趙陸也笑:“方才路上下了點雪,便誤了。”

“原是這樣,娘娘可要心疼了。請陛下隨奴婢來罷。”

進得殿內,趙陸拱手:“母後。”

孫太後便才發現他似的,笑著朝他招手:“我的兒,快過來。”

趙陸走到她身邊,孫太後道:“瞧瞧,前兒還是整整齊齊的,今早卻忽然長了好些亂七八糟的枝椏出來。我閑得慌,索性自己都剪了。”

說到這裏,孫太後回身,早有小宮女端著托盤上來,接了她手裏的剪子,又有人依次替孫太後盥洗擦拭,最後一直等著的金縷,將手爐奉給了她。

孫太後做這些事時,趙陸在一邊說:“母後何苦自己動手,叫那些宮女代勞就是。”

“你說得對。”孫太後捧著手爐,一面慢慢走動起來,“但這亂長的東西實在叫我心煩。眼裏揉了沙子似的,不除掉,心不安呐。”

趙陸露出怒意:“養那些宮人做什麽吃的?反教母後不安心。”

孫太後道:“我也只是一說,陛下別怪她們。”

趙陸便又很快笑道:“是母後心善。”

“對了。”孫太後停下腳步,“我聽說,湖陽前幾日在玉禧殿裏摔了?可有大礙?”

趙陸回她:“恰好撞在石頭上,今晨已醒了。”

“是麽?”孫太後點點頭,她並不想聽到湖陽平安這個消息,但孫太後也不會露在面上,只道,“那便好。”

哪知趙陸又說:“不過她這一撞,卻把以前的事皆忘了,現在是一概不知。”

孫太後露出一副驚訝的樣子:“此話當真?”

趙陸點頭。

“這可難辦了。”孫太後思索一番,“周太妃的話沒有證物,光憑她一人所說,也難以服眾。”

周太妃就是說出趙宜安不是先帝親生的話的人,現在被孫太後安排在萬安宮裏住著。

趙陸卻忽然不高興起來:“管她是不是,現在能護著趙宜安的人都死絕了,我們說她不是,難道她還能自證不成?”

孫太後笑起來:“怎麽還是這樣脾氣?口無遮攔的。”

“不瞞母後,兒臣已將玉禧殿的人都遣散了,趙宜安正在我的養心殿裏,瑟瑟發抖待著呢。以前如何跋扈驕縱,現在還不是落水小狗似的,任我捏圓搓扁?”

“罷了罷了,陛下怎麽高興,便怎麽做罷。”孫太後繼續走動起來,“不過一個不知道哪裏抱來的野種罷了。”

趙陸虛扶著她,低頭應是,眼底卻忽地現出幾絲陰鷙。

聽見了趙陸對湖陽的態度,孫太後輕笑著,又對趙陸道:“今年的雪已經下了,明年開春,宮裏便要選秀,到時候你也上點心,早早為皇家開枝散葉,才是正經。”

趙陸也都應下。

等說完這些,孫太後頗為欣悅,讓金釵送趙陸出去,轉頭又對金縷說:“父親還只擔心他暗藏城府。哀家瞧著,也不過一只張牙舞爪,不知輕重的小貓罷了。”

金縷應和她說了幾句,孫太後便甩著手:“誰送的羅漢松?硬邦邦的,哀家手都剪酸了。還不快將人找出來,好生打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