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藥石無醫

正月初一一大早,國公府一家子就隨著老夫人去了宮裏,府裏的人少了大半,清冷了不少。

菡萏閣卻一片兵荒馬亂,丫鬟進進出出。

“怎麽樣?鐘大夫來了沒有?”郭嬈見綠枝跑進來,急忙過去抓著她的手,著急詢問。

“小廝說已經快到了,小姐不要擔心。”綠枝心裏也有些慌。

昨晚只是吃了頓飯而已,那裏還點著火盆,沒想到夫人還是著了涼,一早就腦袋發熱,昏迷不醒。

郭嬈有些後悔,昨晚不應該讓母親去的,水榭本就風大,涼意重,又是冬天,不著涼才怪。

“小姐,鐘大夫來了!”香葉瞄到長廊一角出現的身影,大喊。

郭嬈順著視線看去,一見鐘大夫出現,跑出去抓了他的手就往房裏跑:“鐘大夫,你快看看,我娘她怎麽樣了?”

鐘大夫被她扯得一陣氣喘籲籲,胡子直翹,剛想說兩句,卻見小姑娘淚水在眼眶打轉,滿臉焦急慌亂,就又把話咽了下去。

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臉色灰白,呼吸微弱,心裏就已經有了數。他搭了脈象,沉靜半晌,搖搖頭:“令堂本來就天生患疾,應該得過貴人相助,才能存活至今,現在又感染風寒,舊疾復發,老夫也無能為力。”

他是魏國公府的府醫,掌管整個國公府的藥材出入。府上的這位表小姐總是去他那裏抓藥,也請教過幾回他對醫術的見解,小姑娘虛心好學,且天分不錯,他對她印象很好。

“表小姐,您也是學醫之人,令堂身體一向如何,您應是最清楚不過。有道是病來如山倒,令堂……您若是不信,可親自把脈。”

把脈講究平心靜氣,郭嬈關心則亂,跪在床前,握著季月的手一直在抖,又如何能心平氣和?

綠枝心裏也難受,她整日伺候在夫人身邊,知道她每天受病痛折磨,強撐著不過是因為舉目無親的小姐。如今小姐在國公府已經適應,她心願已了,也算是解脫。於是在一旁勸解:“小姐可還記得夫人的話?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您莫要太傷心,不然最後放不下的還是夫人。”

郭嬈臉靠在季月的掌心,感受著那溫度,淚流滿面:“你們出去,我想單獨陪陪母親。”

鐘大夫見多了生離死別,見這場景,也唯有嘆息。

魏老夫人的女兒喪夫攜女回京,幾乎人人都知道,他看了一眼那身形削弱的小姑娘,有幾分憐憫,今日是大年初一,若這夫人今日便死了,即便季老夫人疼女兒不在意,但國公府的其他人總會嫌晦氣,誰願意在年年大年初一去拜祭死人的?

思忖了半晌,他看向綠枝,道:“老夫祖上傳下一種秘方,可續人性命,但也只能維持不到一月,你們還是早些準備後事。那方子不外傳,你待會還是隨老夫去趟藥圃直接拿藥吧。”

郭嬈聞言,激動地擡頭,繼而跪著朝他磕了三個響頭:“多謝鐘大夫。”

鐘大夫擺擺手,拿起藥箱,搖著頭走了。

讓丫鬟們都出去後,綠枝看了眼床前跪著的身影,嘆了口氣,也關門離開。

屋子裏喧鬧散去,只余聲聲啜泣。

老夫人一回府,就聽說女兒病倒了,華服都沒換,就被眾人攙著到菡萏閣,張氏和鄭氏無法,只得也跟著她過來。

一進菡萏閣,看見臉色發青的季月,老夫人就紅了眼,早上的容光煥發早已不見,像老了十幾歲,身子也有些佝僂,拉著季月冰涼的手流淚。

郭嬈跪在一旁,看見老夫人來,難受地開口:“外祖母……”聲音帶著些哭後的喑啞。

老夫人仿若才看到她,有些悲痛憐惜:“好孩子,苦了你了,地上涼,快起來。”

張氏對這個小姑子並不熟悉,她嫁過來時小姑子就已經在鳳陽了,平時也只是聽丈夫提起兩句,回到國公府裏也只見過兩三面,沒怎麽搭話,所以沒什麽感情。

此刻她面色灰白,看起來就要死了,她心裏的確有些擔憂,卻是擔心她死在大年初一。

如今國公爺與嫡子正在仕途上,一帆風順,她掌管著國公府也如魚得水,若此刻府上死人,不僅晦氣,難不成日後年年她還得操勞著將過年改成祭日?

她過去扶起郭嬈,面色也帶著悲痛,眼眶通紅道:“阿嬈啊,快些起來,你母親已經病了,這大冷天,難不成你也想病倒?”

郭嬈紅腫著眼睛,聽見她的話,擡頭看了她一眼,大舅母一臉憂色看著她。

母親已經危在旦夕,她不能再病倒徒惹別人煩憂,於是順著她的手就起來,看著她道:“大舅母……”

張氏拍拍她的手安撫:“不要太擔心,不過是感染了風寒而已,會好的,大夫那裏怎麽說?”

郭嬈有些哽咽:“大夫說最多只能活一個月。”

老夫人一聽,撲倒在季月身上,抱著她痛哭起來:“月兒啊,我的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