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嫁人之事

老夫人聽外孫女說起女兒在鳳陽的生活,心裏又酸又軟。見外孫女面色柔和,眼眸裏像泛著星子,話音兒娓娓細述,聲音輕柔動聽,讓人不喜歡都難。她拉起郭嬈的手,褪下一支內壁刻著梵文的翠玉鐲,戴到她手上。

郭嬈的手白皙纖巧,柔若無骨,襯著這翠綠竟是無比亮麗。只不過那鐲子像是大了些,郭嬈手一垂那鐲子就似要掉下來。老夫人笑了笑,“過兩年再戴上吧,這就當是外祖母給你的見面禮了。”

站在老夫人身邊的張嬤嬤卻是吃了一驚,她從小伺候老夫人,從不受寵的公主到尊貴的魏國公夫人然後穩坐老夫人之位,這支鐲子是當年老夫人下嫁時,她的生母,已逝的林淑妃送給她的,她戴在手上已經三十余年,如今卻眼也不眨地給了個才見幾次面的外孫女?

郭嬈撫著那手鐲,心裏也驚了下。

她父親常年經商,每年走南闖北,回家時也都會帶回很多稀奇玩意送給她和母親,她各種飾品也見識得不少。這玉鐲成色上等,一看就價值不菲,又是老夫人貼身佩戴,如今卻送給自己?

如此貴重的禮物,她自知身份,有些推辭:“外祖母,這禮物太貴重了,外孫女受不起。”

老夫人道:“長者賜,不可辭。這鐲子你收下吧,不然我可就生氣了。”說著果真嚴肅了面容。

郭嬈無法,遂站起來,欲跪下叩謝。

一只手過來扶起她,郭嬈轉頭,看到大舅母張氏笑盈盈地扶住她,道:“長輩之禮,卻之不恭,老夫人疼你才予你貴禮,你這般多禮,勿怪老夫人不高興,跪傷了老夫人還得心疼呢!”

郭嬈赧然,只得順著張氏起來,淺笑:“多謝外祖母,大舅母。”

坐著的那一道黃色身影跑過來,也親昵地挽了郭嬈的手,歪著頭看她,笑嘻嘻道:“就是,就是,表妹別這麽見外,走,和我們一起吃點心去。”說著就拉著她往桌邊走。

郭嬈轉頭看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笑著點頭應允,她才向桌邊走去。

剛坐下,坐著的藍衣女孩就給她倒了杯茶,熱情笑著遞給她:“阿嬈,快坐下。”

郭嬈想起方才在遊園聽到這兩姐妹的談話,不動聲色地將手抽了出來。這府裏,實在居心難測。

兩姐妹纏著郭嬈講些鳳陽趣事,又隱隱談起京中上好的胭脂水粉,衣裳匹緞,不知怎的又扯上了京城貴族千金貴公子兒。興許是了解了她們的性子,郭嬈只細細聽著,很少發話,任她們流露著那股子不知所謂的優越感。

看時間差不多了,她才拿起帕子擦擦嘴。遞了個眼色給門口的香雲,香雲心領神會,跑進來,半彎腰苦著臉為難:“小姐,時辰不早了,夫人說讓您給老夫人請了安早些回去,她還等著您用早膳呢。”

那表情,看得郭嬈都要信以為真了。

老夫人正和張氏聊著國公府最近的賬目狀況,但也時不時注意著郭嬈這邊的情況。

一聽這話,連忙放下茶盞,道:“那趕緊去吧,這邊也沒什麽事了,別讓你母親等著了。”又轉頭吩咐張嬤嬤,“張嬤嬤,去庫房挑幾支上好的人參給表小姐,讓她帶回去。”

聽著這話,眾人臉色又變了幾變。

郭嬈想著欺騙了老夫人,心裏有些愧疚。但一想到留下來還要虛與委蛇,便求之不得地想起身告辭。

回到菡萏閣時,季月卻是真的醒了。郭嬈一進內室,就見母親靠在床上吃藥,臉色很蒼白。她走到床沿坐下,接過綠枝手裏的藥碗,吹了一勺輕輕喂給季月。

季月低頭喝了一口,便問道:“這幾日和府裏的人相處得怎樣?”

郭嬈咬了下唇,而後笑起來:“母親莫要擔心,府裏姐妹性子熱情,待我很好,外祖母平日雖看起來嚴厲,但對小輩也是非常可親的。”說完想起什麽似的,她放下藥碗,取出懷中絲帕,輕輕展開,“這是外祖母送給我的。”

又指了指旁邊香雲手中的托盤,“還有那人參。”

季月看到那鐲子,垂眸久久不語,最終只是嘆了句:“既然給了你,你就收著吧。”

半晌,她又笑起來:“老夫人肯將這鐲子給你,便是很喜歡你了。眉眉,這裏與鳳陽是不同的,日後有老夫人替你撐腰,無人再敢逼迫你什麽。”

逼迫?

郭嬈一怔,來京城幾日,她頭一次想起鳳陽來。

首先浮現在腦海的,不是與父母的快樂時光,而是父親暴斃後,族人覬覦她父親錢財,露出的蠢蠢欲動的貪婪。

想起那些人逼她嫁給當地權貴做小妾的醜惡嘴臉,那些都是和她生活了十幾年的親人,卻還比不過一個現在只相處了幾日的外族,就因為那區區的錢勢利益。

郭嬈心裏五味陳雜。

見女兒沉默不語,季月也有些心酸,她輕柔地撫著女兒的發,溫言道:“在京城,娘會為你尋一門好親事,鳳陽發生的事情,絕對不會再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