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賢弟且坐!”

粱王府內,一身寬袍緩帶的梁王只著木屐行於階下,打著哈欠將李明理迎了進來。

一身青衫的李明理擡手為禮,說的客氣且疏遠:“見過王爺。”

“賢弟不必多禮。”梁王殷勤擡手,將李明理讓到了廊下後院的竹席之上,面上微微帶著笑,卻又格外嘆息的搖了頭:“賢弟當真是許久不來了,若非昨日本王派人去請,只怕今日,你我都不得一見啊!”

梁王這話說的其實一點沒錯,但是李明理自然不會承認,當下只是低了頭,仍舊客客氣氣的模樣:“哪裏,只是在下不敢叨擾王爺清修。”

“哈哈,分明幽禁罷了,還說什麽清修,賢弟當真是會說笑。”梁王說著,一甩袍角,大模大樣的在竹席上坐了,輕輕拍手,一旁便自有侍女低頭呈上了玉壺美酒,又起身款款退下。

梁王低頭往玉杯中親自倒了葡酒,上進的好酒,質地濃稠,色澤嫣紅,在碧玉杯中相互映襯,相得益彰。

梁王拿起一杯來,在手中輕晃著,不急不緩的欣賞了半晌,又一伸手,示意李明理也品嘗品嘗。

李明珠見狀微微皺了眉頭,梁王能這般不著急,他卻再沒有這麽好的耐性陪著,因此只將玉杯推到一旁之後,便徑直開了口:“王爺今日召在下前來,可有吩咐?”

“是有事,只也不是什麽大事。”梁王坦然一笑,借著卻又提起了另一遭事:“賢弟心心念念的佳人都已出家,為何賢弟卻還這般不慌不忙,瞧都不去瞧上一眼?”

自從出了上次梁王誣陷明珠的事後,李明理對其的戒備更甚,之後明珠果然如願出了宮之外,梁王還滿面替他高興的模樣,只說著什麽一雙有情人,終究是能重逢,叫他萬萬當心,切莫再錯過良機雲雲。

只是,越是如此,他顧忌著梁王,便越發謹記著要避嫌,唯恐自己去的多了,叫梁王拿到了什麽把柄,指不定就要因著自己的緣故,連累了明珠與蘇家的名聲。

因著這緣故,這幾月來,李明理格外能耐得住性子,除了最初受蘇夫人之的托付去了一次,也是在眾人眼前,只說了幾句話便匆匆分別,毫無失禮的言行舉止。

除此之外,他更是幾個月來,都未曾近過皇覺庵一步。

只不過這其中的緣故,自然是不能與梁王說出口,因此李明理便只是作出了一副平靜模樣,敷衍道:“來日方長,又何必急於一時。”

“哦?”梁王低頭又抿了一口酒:“一家子的哥哥妹妹,倒未想到,賢弟竟喜好這一口。”

這句話說得便有些不客氣了,但已梁王素日的行事,卻又顯得格外的詭異,李明珠一愣之後,心下便已隱隱察覺到了什麽不對。

“在下與舍妹清清白白,王爺且慎言!”

他直起身,露出了幾分怒意:“王爺若是無事,在下不再叨擾了!”

梁王卻仍舊一點兒不著急的模樣:“哎,賢弟何必著急,本王正有事相托!”

“賢弟也知道,本王膝下唯獨一女,當真是愛若珍寶,唉……只可惜,時運不濟,卻是聲名不佳,只怕日後婚事也是艱難啊!”

聽著這話,饒是已李明理的心機,都險些沒認出的露出幾分鄙夷之色來。

時運不濟、名聲不佳?這都是為了誰?梁王竟還當真再有臉說出“愛若珍寶”這般的話來!

李明理緩緩吸了口氣,沒叫自己的嘲諷太明顯:“王爺難不成是想托在下為您尋一門貴婿?只可惜,在下久居西北,對京中子弟卻是並不相熟。”

“倒也不必麻煩了。”梁王利落的一拍掌心,只說的滿面天經地義:“本王瞧著,蘇明朗蘇都尉少年英雄,便很是相宜,可巧他們幼時還有救恩之恩,如今以身相許,倒也是一段佳話!”

聽著這話,李明理的面色是當真冷了下來:“明朗已與張家嫡出三女定下了親事,只怕再難領王爺的這般美意!”

梁王灑然擺手:“哎!過了今日,張家還肯不肯再與蘇家結親,還是兩說呢。”

“王爺此言何意?”李明理猛地站起了身。

梁王見狀又緩緩倒了一杯酒,略過這一茬,卻是忽的嘆息一聲,便又提起了另一樁事:“說起來,賢弟生著一副七竅玲瓏的心肝,對本王處處防備,雖有投靠之實,卻並無投靠之名,眼看著蘇家急流勇退,連貴妃都順利出宮,只怕,再過幾日,本王該是兩手空空,連賢弟的蹤影也再見不著了!”

這話其實說的沒錯,李明理的確早有如此打算,打從他西北大捷起,他以防萬一,為了在朝中鳥盡弓藏之時,能留下最後一條退路,便開始與梁王派來之人有了接觸。

但這一切接觸卻都只存在了私下裏,這般事關滿門性命的大事,從頭到尾,李明理對梁王,便一直存了十二分的謹慎小心,說得多,做得少,便連他們二人來往的書信,他也特意用的左手字跡,裏裏外外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