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珊瑚質脆,這麽猛不叠的一摔,便在金磚上碎的格外響亮,發釵碎成了兩截,只一顆珊瑚珠子幸免於難,在發釵摔斷之後,咕嚕嚕的滾出好遠,最終停在了西邊的頂天立地的大木槅下。

但這個時候,蘇明珠卻丁點兒也顧不得理會它,她睜大了眼睛,活像是趙禹宸說出了什麽驚天言語,叫她壓根沒聽懂似的,看著趙禹宸,大大的眸子裏盛滿了大大的疑惑。

剛開始看著她的滿面震驚,趙禹宸還有些覺得明珠這是驚喜,但伴著其沉默的時間越來越久,他便有些覺著不太對勁了。

他也跟著沉默了一會兒,這才後知後覺的突然想起自個的讀心之術,連忙凝神靜聽———

……【啊?】

但聽到的卻仍舊只是一派不敢相信的沉默。

貴妃竟是詫異的連心聲都忘了?

“明珠?”趙禹宸忍不住的叫了一聲。

“哐當”一聲聲響,蘇明珠這才忽的反應了過來一般,猛地起身,連身下的座椅都被她帶的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驚慌道:“陛下怎的忽的開起了玩笑?”

【怕不是有病?嚇死我了!】

如果沒有這句心聲,趙禹宸或許還當將貴妃這表現是受寵若驚,大喜過望之下才反而猶疑,但再加上這句實打實的嫌棄心聲,就當真是叫他想自欺欺人都不成!

滿腔的真心的表白,卻換來了這樣實打實的驚慌嫌棄,趙禹宸只像是叫誰打了一巴掌了似的,方才心下的溫軟似水,一瞬間就被炎炎烈火燒了個幹幹凈凈,莫說柔軟濕潤了,只幹硬的活似滿是褶皺的老樹皮,輕輕一碰,便碎了滿地。

趙禹宸只覺著有什麽什麽東西結結實實的堵在了胸前,上也上不去,下又下不來,忍不住的便站起了身行了幾步,非但未好,反而更難受了。

“娘娘,衣裳熨好了……”趙禹宸面色發沉之時,方才的山茶與薔薇兩個,一並捧著山水木漆盤低頭進內,才剛說了一句話,薔薇便敏銳的察覺到氣氛不對,立即閉了口,只格外謙卑柔順的又上前幾步,借著給蘇明珠呈上熨好衣物的機會,略微擡眼,欲語還休的偷偷看向了趙禹宸。

【怎的又惹惱了陛下,當真是廢物……若是我……】

若是之前,這等小事他說不得都不會發覺,可如今,借著天賜的讀心之術,早在這宮女靠近的一瞬間,他便將其心內的下作打算聽了個清清楚楚。

聽見這話,趙禹宸的怒氣更盛,心下的郁氣便仿佛終於尋到了個由頭似的,微微垂眸看她一眼,語氣幽涼:“先帝孝期未過,你便頭插紅花,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若嚴格算起來,距離先帝的三年大孝,的確是還有月余功夫,宮中諸人也不該穿的太過鮮艷。

但若當真按著守孝的規矩,禁交遊,禁娛樂,禁享樂,今個也不該有歌舞宴飲,大肆慶賞了,向來天家規矩最重,也向來皇家最是無情無禮,原本天子守孝就可以以月代年,只是之前趙禹宸堅決要按著古禮守足了三年的整數,才耽擱了這些時日。

眼看著出孝在即,之前二月二宮中設了擡頭宴慶賀,便已是解了一重禁,如今更是出了西北大勝戎狄這般的大喜事,清宴園裏又是歌舞樂師又是備酒燒肉,百無禁忌,自然也不會有那不長眼的,再將國孝的話頭重提起來礙眼。

薔薇也正是因著這個緣故,今個才在發間簪了一朵剛開的大紅色海棠花,聞言一驚,只連慌的立即跪了下來:“陛下恕罪!奴婢一時疏忽了!”

只是一面說著,一面還忍不住心存不忿的去看手裏頭,蘇明珠剛剛挑好的石榴紅妝花裙。

沒錯,真要論起來,她手裏頭這石榴紅裙,可是要比頭上的一朵鮮花違禁的多。

“賞二十板子,送去掖庭。”發覺了這目光,趙禹宸的面色更沉,只是壓根未曾聽見薔薇驚慌無措的認罪討饒一般,只冷冷吩咐道。

貴妃的衣裙乃是朕親手所挑,你算個什麽東西,也剛與明珠相提並論,甚至心下誹謗,取而代之?

守在外頭的魏安聞言,心下一跳,單挨了二十板子運氣好或許只是一場皮肉之苦,可若是頂著這血肉模糊的臀腿再去了掖庭做苦役,那就當真得看閻王爺收不收了,只是瞧著陛下這會兒的面色,魏安哪裏還敢耽擱?眼看著這薔薇還在哭求,應了一聲,連忙親自動手將其拽了出去。

出了這麽一樁事,一時間滿殿的宮人都是心下凜然,守在木槅外的白蘭更是面帶擔憂的上前幾步,朝裏看了過來,

白蘭倒不是擔心薔薇,而是打狗還需看主人,陛下越過主子,徑直罰了昭陽宮的宮女,這實則便是打了昭陽宮的顏面,白蘭不知緣由,見了這一幕,便疑心是主子言語間又惹惱了陛下,這是在借著發落宮女斥責昭陽宮,又擔心蘇明珠性子急,會再說出什麽話來開罪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