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出了昭陽宮後,魏安便上前幾步,跟在了趙禹宸的身側壓低了聲音道:“周統領在乾德殿內候著,說滄州知州鄭鶴鄭大人牽扯進的舞弊大案一事,只怕是另有緣故。”

【別說,咱家也覺著鄭大人不像那等貪官,半截身子入土的歲數了,身子長得幹巴瘦,哪個貪官貪著大把的銀子,還能把自個餓成這樣喲……要是咱家貪了銀子,什麽山珍海味、龍肝鳳髓,都得弄來嘗上一嘗……】

趙禹宸早已習慣了略過的身邊這貼身大總管的心聲,聞言微微點了點頭,便也加快了腳步。

魏安所說的周統領全名周正昃,乃是先帝留給趙禹宸的龍影衛統領,不同於明面上護衛皇宮的龍羽衛,龍影衛便是蟄伏暗處,只聽命帝王一人的暗衛,雖素日裏名聲不顯,實則卻有掌直駕侍衛、巡查緝捕之權,又自設昭獄,打從太祖親設起,便向來都極得帝王重用。

當初文帝駕崩,因著偏心,將素來聽命與帝王的龍影衛交給了年方兩歲的梁王,但因著名不正言不順,幾番周折之下,雖說將神出鬼沒的暗衛都給了去,但這原本的掌直駕侍衛、巡查緝捕之權卻是收了回來,諸如龍影衛統領這般有正經官職的,不願意不明不白的跟著小小年紀的梁王,也都在先帝的堅持下留了。靠著這個,先帝又用了十幾年時間一點點重建起了新龍影,只是沒了之前的幾朝積累,到底是有些不成氣候。

因著這般緣故,在幾日前,趙禹宸忽的召了周正昃過來,下令將幾個回京述職的官員都交由他的龍影衛親自審理之後,周統領也是絲毫不敢怠慢,日夜盯著親自審問,果然,也立即便見了成效。

這也是如今朝中禦史不停聞風上奏的緣故,按理說,若是官員犯錯,自有大理寺與刑部關押審問,而不是關進龍影昭獄這樣見不得人的私牢,更何況龍影衛這東西,不論名義上說的再好聽,實際也不過帝王爪牙,凡是正經官員,就每一個想見著這龍影衛勢大的。

但趙禹宸同樣有難言之隱,他這讀心術見不得光,用這讀心之術所聽到的罪狀也都並無真憑實據,若是按著規矩送去大理寺要如何張口?

朕雖然沒證據,但朕就是知道這人犯了重罪,你們給朕審出來就是?

這樣的話如何能說得出口?不得已,他也只得不顧朝中上諫,將這些人都暫且投進昭獄,龍影衛只聽命君王,也不講究什麽律條,等得周正昃用這幾日審問出真憑實據來,再轉入大理寺,便可兩頭齊全。

趙禹宸的腳步匆匆,從昭陽宮行到乾德殿,也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周正昃周統領果然早已候在殿外,得了召見進內之後,利落的跪地請了安,便徑直回道:“卑職已審明,當初舞弊案首犯確是曾派人拉攏過正任學政的鄭大人,只鄭大人不肯,當時便已拒了,但他因為首犯勢大,怕家人遭了連累,卻也未曾直言上奏,只稱病在家躲了幾月,之後此案事發,首犯盡誅,鄭鶴知道有幾個漏網之魚,但為了保全自身卻也未曾提起,一直隱瞞至今。”

十幾年前的科舉舞弊之案鬧的極大,不但朝中重臣,連皇室宗親都一並折進了幾個,譬如如今泰安長公主的夫君,宋玉輪的生父,雖不是主謀,但因為有所牽連,如今都還在嶺南流放著,連登基時的大赦都未曾算上。

這麽大的事,趙禹宸在召見鄭鶴時聽見了其擔憂的心聲,只當他當初也已參與其中,自是不肯耽擱,立即便叫龍影衛拘了。

此刻聽了周正昃的話,他細細回想起來,果然也發覺了當時鄭鶴並未直接想到他自己有所參與,提及此案之後,也只說聽到他心內格外後悔,想著不該因著一時膽怯毀去一世英名雲雲。

有些人,十惡不赦,手上惡貫滿盈、血債累累,心內卻毫不在意,甚至生不出一絲悔恨自慚,而有的人,並未參與其中,只不過為了家人性命知情不舉,冷眼放縱,便會為此後悔自責,擔驚受怕了十余年,久久不能放下。

果然……人心難測,這讀心之術,也只如手中利刃,可以憑借使用,卻也並不能全然的信任倚靠,他雖然有了這天賜的異術,卻更該謹慎小心!

一念及此,趙禹宸心下凜然,這般暗暗告誡了自己後,便也擡頭吩咐道:“鄭鶴身子可還好?召太醫去給他診診脈,若是身子無恙,便再叫他來見朕。”

龍影衛能審的這般迅速,多多少少是會用些手段的,那鄭鶴既然只是一個知情不報,這幾日在這昭獄中所受的這些罪,算來便也差不多了,鄭鶴為官清廉,又治下有方,這等小事小懲大戒之後,日後還是可以一用。

周正昃領命而去,魏安便又進內躬身道:“稟陛下,太傅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