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明珠

趙禹宸覺著一定是他出了什麽毛病,這在耳邊聽到的也一定只是幻覺,是妄聞之症!

對!妄聞!

妄聞,自然就不是真的!

“陛下這是怎麽了?臉色怎麽這般難看?”方太後滿面慈愛,皺著眉頭上前,又拿了帕子輕輕擦拭著趙禹宸的額角,任誰看去,都是一派的慈母心腸。

可趙禹宸卻只是愣愣的睜大了眼睛,滿心的不敢置信。

他的母後!當今太後,出身大家,向來端方,除了女四書就只會抄佛經掌宮務,莫說什麽葉子牌,便是宮中的樂師歌舞,都嫌玩物喪志會移了性情,從來不肯多看。滿朝皆知的端莊賢淑,國母風範。

尤其在在父皇逝世之後,母後悲痛不已,哀思到臥床不起,還是他帶了皇妹寶樂,一起費盡心思勸了半晌,才好容易勸得母後勉強用了一碗清粥,漸漸緩了過來,卻還是因為了父皇日夜禱念,眼見著日漸消瘦,只有遇見他請安時,才能勉強露出笑臉。

就算母後不知他今日“病重昏迷,”可如今父皇孝期都未過!這樣的母後,怎麽可能在背地裏玩葉子牌?

這麽想著,趙禹宸愣愣的張了張口,擡頭看向方太後眼底的憔悴之色,又覺著自己為了這莫名的妄聞之症便懷疑自小待他如若親生,含辛茹苦將他養大的母後實在是不應當。

左右為難之下,趙禹宸還是有些回不過神,只心神不屬道:“兒子無事,早吩咐他們不得隨意打擾母後,如何還是叫您知道了?”

方太後搖搖頭,滿面慈愛:“母子連心,你出了事,母後在宮中如何能睡得安穩?叫人過來一瞧,果然是出事了。”

而與此同時:【宮裏這大的事都不知道,哀家豈不是當真成了個睜眼瞎?】

妄聞!都是妄聞!假的!

趙禹宸抿了抿唇,心下卻是有幾分明白母後的這般作態。

先帝,也就是趙禹宸的父皇因為祖母強勢,最忌諱的就是後宮幹政,後宮妃嬪言行裏但凡露出一分不安分,有野心的,都要狠狠的冷落責罰,連身為中宮的母後也不例外。時候久了,包括方太後在內的後宮嬪妃莫說插手了,便是說一句略有見地的話都要遮遮掩掩,唯恐先帝多心忌憚。

可是,父皇是父皇,他對後宮,並不會這般嚴苛,更莫提,他自小便在母後膝下長大,看著母後掌後宮,領命婦,如何不知道母後處事極有章法,絕非那等愚昧婦人?

原來母後對著他,竟也會這般遮掩欺瞞嗎?可是,他雖是帝王,卻也是母後自小養大的兒子不是嗎?即便知道母後在他這乾德殿內安了人手,他也只會當做母後的一片慈母之心而心懷感念,又何必如此欺瞞?

趙禹宸心下莫名的生出了些不被信任的酸澀,不過到底是自小就被當作國之儲君教養大的,瞬間就也回過了神來,命令自個從這低落的情緒中回過了神,想著父皇太傅等人對他的要求教導,只將帝王不該有的期盼與委屈都死死壓了下去。

趙禹宸張了張口,他自幼長在太後膝下,心下早已將方太後視作親母,既敬且慕。

但此刻,因著他所聽到的異聲,他掩耳盜鈴一般,不願再細想母後的言行,只叫自己盡力平靜道:“天色已晚,孩兒已然無事,母後身子還虛著,不如早些回去歇息。”說罷之後,甚至還唯恐拖延下去會再聽到什麽一般,連忙擡手示意魏安送人。

方太後頓了頓,伸手撫了撫趙禹宸的手背,聲音仍舊很是慈愛:“好,母後不擾你了,明兒個還要上朝,我吩咐他們上碗參茶,你用了便好好歇息。”

而與此同時——

【罷了,本就非我親生,原也該有分寸。】

趙禹宸的心頭猛地一緊。

——————

而就在趙禹宸在乾德殿內滿心糾結的時候,剛剛離去的蘇明珠蘇貴妃,則正扶著貼身侍女白蘭的胳膊,不急不緩的行到了禦花園,對著晴朗朗的月色,看著西邊開了正好的梔子花。

一旁的白蘭笑著:“主子喜歡,就叫人往咱們殿裏再多搬幾盆回去。”

蘇貴妃愛花,是滿宮皆知的,且不拘是哪一種,春蘭夏荷秋菊冬梅,凡是開花的,她就都愛看愛聞,蘇貴妃的昭陽宮裏更是時時刻刻都是花團錦簇,花香四散,時候久了,宮裏人都不必去問,凡是身上遠遠的就能聞見一陣花香的,便知道是貴妃娘娘的人。

不過蘇明珠有些可惜的搖了搖頭:“花香雖好,卻也不能過分,擺的太多,不光香味要亂,還會叫人喘不上氣的。”

白蘭之前從沒聽說過這樣的道理,不過她打七歲服侍蘇明珠以來,就早已從主子的口裏聽過各種千奇百怪的講究,也不差這麽一個,因此這會兒只是點頭答應,便又小心翼翼餓提起了另一個話茬:“主子心裏分明是擔心陛下的,陛下昏迷,您這半日守在跟前,連膳都沒心思用,好不容易醒了,您怎的又要故意氣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