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進宮

事情的進展,比蘇語憐想象中要更快。.

在那天之前,蘇妘曾大著膽子派遣自己的小丫鬟送來了一封書信,蘇語憐展開看了一眼便就著燭火燒成了灰燼。

送信的小丫鬟不知所措地等待著答復,蘇語憐便好聲好氣地對她說:“回去轉告你們家小姐,可一可二不可三,若是聽不懂好好的人話,便不要怪我不顧姐妹之情了。”

小丫鬟一臉驚恐地跑回去了。

不久後,謝嘉成親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京城。

新郎是當朝狀元,新娘子是尹太傅的獨女,可謂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好一對璧人。於是成親當日,大半個京城都熱熱鬧鬧的,每個人都津津樂道這樁天賜的姻緣。

而蘇語憐正面無表情地坐在銅鏡前梳妝,夏望小心翼翼地瞧著她的臉色,說了一些京中近來有趣的軼聞,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但她心不在焉的模樣,分明是一句也未聽得進去。

半晌後,蘇語憐突地起身,“夏望,替我換男裝。”

這一日,謝府裏外上下,皆飾以紅綢錦色,大紅燈籠高高掛起,滿目紅艷喜字,一派喜氣洋洋。

謝嘉此時不過任職小小的翰林院俢撰,但誰都知道,這位娶了尹太傅的千金的狀元郎,未來前途無量,因而小小的謝府也賓客滿至。

吉時已到,新郎和新娘牽著繡球的兩端踏入堂內。

新郎身著大紅直裰婚服,黑發用紅冠束起,豐神俊朗,清雅倜儻,唇角始終含著清風朗月般的微笑。

但他的目光卻在接觸到堂內一側負手而立的白色身影時,猛地沉入深淵,一雙星眸暗如永夜,見不著一絲光亮。

蘇語憐站在人群中,面上不起一絲波瀾。她就那樣冷淡地望著他,望著他和鳳冠霞帔的新娘子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接著面對面而立。

此時此刻,謝嘉瞧見了對面的女子的紅蓋頭,瞬間便想起了那個荒唐的夢中,與他對拜的,分明是蘇語憐。

他的眼神便不受控制地移到了蘇語憐身上。他們初次相遇,她也是這樣一身白衣男裝,纖細白皙的手指握著一把扇子,扇子後面一雙水汪汪亮晶晶的眼眸靈氣四溢,他只看了一眼,便知她是女兒身。

明明幾個月前,她還對他糾纏不休,令他煩不勝煩。然而轉眼間,她便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望向他的眼神中的癡戀消失得無影無蹤,更是避他如蛇蠍。

一個人的心,怎能變得如此快呢?

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看蘇語憐的目光有多麽復雜難辨。他的眼神隔著眾人與她碰撞,在司儀拖長了的“夫妻對拜”聲中,終於緩緩低頭,最後垂向了地上。

“禮——成——!”

等到謝嘉再次擡起眸子來,蘇語憐原先站著的地方已然空了。那時候,他隱約有種感覺,有一些東西,徹底離他遠去了。

崇景八年,不但京城中王公貴族喜事連連,亦是大楚三年一度的選秀之際。

適逢選秀,依照舊例,大楚所有及笄後未曾婚配的少女都在花名冊內,尤其以身份高貴的世家小姐為優先。上輩子的九月底,蘇語憐已嫁與謝嘉做了新婦,而這一世,她仍待字閨中,自然也在選秀花名冊中。

蘇翎對此倒也沒有太在意,只要隨意找個理由,將女兒的名字劃去了便是。他不知道的是,女兒大了她便有了自己的想法。

“什麽?小姐,您說您要選秀進宮?”夏望驚得差點將懷抱著的書籍全扔了,兩眼瞪得老大,“您是在開玩笑吧?”

蘇語憐翻了一頁書,眉毛都沒動一下,漫不經心道:“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麽?”

“像啊!”

蘇語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擡眼斜睨著夏望,“我沒有開玩笑,我很正經,我要選秀入宮。”

夏望急忙將滿懷的書放到書案上,“您為什麽要去受那種委屈啊小姐,宮裏哪有丞相府好?那宮裏處處都是勾心鬥角,吃人不吐骨頭的!”

蘇語憐一時沒有應聲。她自然是知道皇宮是什麽樣的地方,她也知道她進宮後要面對的是什麽,但是,她不怕。

想要平息風暴,便要先站到風暴中心去。自謝嘉成婚那日後,她便意識到了,她能改變一些事,同樣也阻止不了另一些事。她無法阻止謝嘉借別人為踏腳石,無法阻止謝嘉一路高升,也無法阻止歷史前進的腳步,更阻止不了三年後的那場宮變。

但她可以讓自己身處其中。若她在後宮之中能有一席之地,在聖上面前能說的上幾句話,她再想要做什麽,便會容易很多。古往今來,哪朝哪代的大臣不是費盡心思將自己的女兒送進宮中,享榮華富貴,穩固自己的地位。而爹爹只是不願犧牲女兒的幸福,當年三姐姐也是在及笄之年便許了婚配,如今肯定也不會輕易同意她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