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黃雀在後

問過了下人,確認了相爺此刻在何處,蘇語憐便一路往正廳去了。

她一進門,只見蘇翎陰沉著臉坐在八仙桌旁,而蘇夫人殷氏坐在另一邊,扶著額頭一連聲地嘆氣。

蘇翎見她來了,一張臉往下拉的更厲害了,“宴會結束了?”

蘇語憐只當他的黑臉不存在,笑眯眯地回道:“結束了爹爹,人都送出府去了。”

蘇翎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嚴厲斥道:“你別以為你跟我嬉皮笑臉的,我就不跟你追究你陰奉陽違的事了!”

蘇語憐才不怕他,心道,再兇狠都是紙老虎罷了,一戳就穿。果然,蘇夫人立即放下了額前的手,不滿道:“你不是答應我要好好同阿憐說嗎,怎麽又一上來便吼她?”

蘇夫人是正正經經的大家閨秀,早年間嫁給了蘇翎後便一心一意相夫教子,夫婦二人一唱一和,相敬如賓,也不失為一段美談。

可就在蘇夫人生下蘇語憐的一年後,出於種種原因,蘇翎又納了一房小妾,也就是蘇妘的生母柳氏。自此蘇翎便感到十分愧對妻子,愈發想從其他方面補償蘇夫人,因而平日裏總是盡量讓著她。此時如此嚴肅的氛圍被她一攪和,他也只好咳嗽一聲道:“夫人,你不是頭疼嗎,不如先回房歇息罷……”

“我不回房,阿憐。”蘇夫人轉過身子來面對著蘇語憐,語氣溫柔道:“你同爹娘好好說一說,今日到底是怎麽回事?那謝……謝公子為何會出現在府裏,你不是答應了你爹,不再同他往來了嗎?”

蘇語憐滿臉無辜地搖了搖頭,“娘親,我也正在奇怪,為何我沒有邀請過的人會出現在宴會上?”

“盡睜眼說瞎話!”蘇翎忍不住插了話,喝斥道:“堂堂丞相府,那是什麽人都能進的嗎?你若是不給人送了邀請函,別人怎麽進的了府?”

蘇語憐正欲解釋,便聽身後傳來一聲溫婉的嗓音:“相爺息怒,想必三小姐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都是一家人,有什麽話說開就好,動了肝火對您的身體不好。”

苦衷?蘇語憐眉心一動,柳姨娘這番話看似是在替她求情,實則坐實了她同謝嘉糾纏不清,甚至蔑視爹爹的威嚴,擅自將人請到了府中。

她側過了身子,柳氏和蘇妘母女二人正一前一後地跨入廳堂。

她不由地細細打量了二人一番。這對母女是一脈相承的柔弱美貌,而她長這麽大,幾乎從未聽過柳姨娘大聲說話,對她的稱呼向來也都是恭恭敬敬地喚一聲三小姐,可謂是將姿態放到了最低。

因而上輩子,她也從未在意過這個姨娘,即便是蘇家被抄家後,娘親懸梁自縊,追隨爹爹而去,柳氏卻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也並未多想。

如今看來,這母女二人,根本都不是像外表看起來的那樣柔弱無害。

柳氏被她用那樣說不出來的目光看得很有些不自在,勉強地笑了笑,還未開口,便聽蘇語憐脆生生地接道:“沒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我說了人不是我請來的,我還說過我再也不會見謝嘉了,爹爹您是不肯相信女兒麽?”

聞言,蘇妘克制不住驚訝地擡眸看了她一眼。

難道她又賭錯了?她本來以為蘇語憐說要放棄謝嘉只是一時的氣話,今日她都將人請到了府上,兩人也順利見了面。她甚至借了吃了鱉的沈懷卿之口,教他當眾抖出蘇語憐愛慕謝嘉一事。

她都做到了這個份上,為何蘇語憐竟矢口否認了?以她對蘇語憐的了解,蘇語憐是個逆反心極重的人,別人越是叫她別做,她便越是要做,且只會愈演愈烈。因而她一直在做的一件事,便是竭力讓蘇語憐和父親之間徹底對立起來。她也是算準了這一點,才設下了這個局。

到底有什麽地方錯了?蘇語憐的心當真變得如此之快?

蘇語憐這樣斬釘截鐵,蘇翎也遲疑了,嘆了一口氣道:“不是爹爹不相信你,那你說說,今日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也很想知道今日到底是怎麽回事。”蘇語憐意味深長地看了蘇妘一眼,“那就要問問府裏將邀請函送出去的人了。”

聞言,蘇妘的瞳孔驟然緊縮,不自覺地去尋求柳氏的安撫,在柳氏沉靜的目光安撫下,極力鎮定下來。

替蘇語憐送邀請函的幾個下人很快便被帶了上來,惴惴不安地站成一排,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蘇語憐語氣溫和地問道:“前兩日,你們可曾將我親筆書寫的邀請函一個一個地送到各家府上?”

領頭的下人恭敬地回道:“回四小姐的話,都是按照您的吩咐送到的。”

“好,那你們當中,可有誰把邀請函送到了謝嘉,謝公子府上?”

“這……”幾人面面相覷,有人大著膽子回道:“四小姐交給我們的邀請函中,好像是沒有謝公子府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