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會做夢【三】

下午五點二十分，辦公室裏的人開始陸陸續續收拾東西。

申熙玟合上厚厚的案宗，揉了揉坐了一天有些僵硬的脖頸。

昨天答應了去丁宰璨家裏吃飯，早上出門時稍微化了妝，一天下來妝也淡了，她便從包裏掏出小鏡子，輕柔地塗上口紅。唇上有了亮色，整個人的氣色都精神不少。

從大門出來的時候，果然看到丁宰璨準時等在路邊，他今天穿了件駝色大衣，高挑挺拔的模特身材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她欣然一笑，正要迎上去，冷不丁就被身後人攬住了肩膀。

“申檢察官，這麽著急去哪裏啊？”實務官韓英姬和文香美擠擠眼睛，一臉八卦藏都藏不住：“剛才都下班了還補妝，是去見那個帥哥嗎？什麽情況？是交了男朋友嗎？”

申熙玟一怔，面對兩個八卦的同事有點無奈，正想三言兩語應付一下，對面的丁宰璨已經看到了她，一邊走過來一邊笑著招手：“熙玟。”

他這一聲“熙玟”叫得太過親密，兩個實務官幾乎瞬間認定了他就是申熙玟男朋友，索性放開了胳膊，玩笑般推了她一把：“快去吧，不耽誤你約會了。”

申熙玟也沒時間多解釋，反正早晚的事，誤會就誤會吧。她腳步略快地迎上丁宰璨，笑容燦爛：“真的來接我啦？”

丁宰璨是坐公交車來的，沒辦法，他新買的車下個星期才能辦好手續，好在這裏是中心地段，很好打車。

臨走的時候，他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大廈。

此時是下班時間，職員們三三兩兩地走出來，每個都穿著時尚，臉上帶著輕松的笑意，渾身上下散發出幹練得體的氣息。

再過半個月，或許他也會是這裏面的一員，結束二十九年的學習，終於要踏進社會了。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感嘆多些，還是迷茫多些。他能適應良好嗎？又該做什麽準備？這些問題他都還沒考慮齊全。

苦讀了好幾年，他終於考上了檢察官，這條路走得枯燥又艱辛，好幾次他都以為自己堅持不下去了，可一回想起父親臨終前的眼神和話語，就有了繼續下去的勇氣。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父親失望。

……

因為下班高峰期，超市裏人滿為患，申熙玟推著購物車，丁宰璨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

“就咱們三個人吃，兩菜一湯就夠了吧？”申熙玟拿起一盒豬腿肉，轉頭問道。

丁宰璨微怔，隨即點點頭：“嗯，夠了吧。”

他之前說要下廚，但那純粹是為了面子吹牛，現在看著貨架上琳瑯滿目的食品，他早就眼花繚亂了，只能懵懵地跟在申熙玟身後，看她挑挑揀揀。

“一個辣炒豬肉，一個雞蛋卷……再來一個大醬湯好了。”申熙玟也沒指望他真的能提出什麽好建議，只得自己低著頭選食材：“主食吃什麽呢？主食做簡單一點的吧，米飯怎麽樣？”

家裏有個比女生還愛做家務的弟弟，丁宰璨什麽時候操心過吃飯的事，每天只要丁勝元放學回來，就有現成的熱騰騰的飯菜，除了買零食以外，他幾乎很少逛超市食品區，好在他也不挑食，申熙玟說什麽他只要點頭就行：“行啊，就吃米飯。”

得到肯定答復，申熙玟卻又想起什麽，再次詢問：“家裏有泡菜嗎？”

到處都是挨挨擠擠買東西的人，她單手抓著購物車，後背都快貼在丁宰璨身上了。她比他差不多矮了一頭，一轉頭，頭頂發絲蹭過他的下巴，臉頰正好貼在他的肩膀上。

好像擁抱在懷的姿勢。

意識到這點，丁宰璨忽然不自在起來。身後擁擠退無可退，他維持僵硬的站姿，耳根不可避免地微微泛紅，胡亂地應答著她的話：“泡菜？好像有……吧……”

申熙玟卻好似完全沒注意到他的異常，得到回答就側身拉開兩人距離，自顧自地再去挑選別的食材。

丁宰璨偷偷舒了一口氣。

他讀書考試的那幾年過得就像苦行僧，每天學習到深夜，出門都很少，哪裏還有時間談戀愛。

太久沒有接觸過女生的結果，就是稍微親密點的行為都會讓他臉紅，雖然他不想承認，但真的空窗太久了，他自己都快忘記上次擁抱女生是什麽感覺了。

丁宰璨跟著申熙玟從肉食區逛到蔬菜區，戰果頗豐地收獲了滿滿一大袋，才結了賬離開超市。

超市離丁宰璨家只有兩個路口，兩個人索性一路走過去。冬季天黑得早，殘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影在青石板路上，與細碎的腳步聲一起，淹沒在漸漸暗下來的天色裏。

不知怎麽的，忽然就生出些許歲月安穩的錯覺。

丁宰璨家面積不大，許是要搬家的緣故，很多擺設都收了起來，看起來有點空。

“勝元在學校晚自習，待會兒才回來。”丁宰璨隨手將鑰匙丟在茶幾上，彎腰從鞋架上拿起一雙嶄新的女士拖鞋放在申熙玟面前，撓了撓頭發，難得有點不好意思：“那個，這兩天要搬家收拾東西，所以顯得有點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