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夜天神域(八)

這個世界上原本應該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煌壘要殺了史一帆。

其實我剛開始即位時,就想徹底滅掉鬼術閣,不過這僅僅是我心中的一絲念想罷了。

我想除了建立鬼術閣的那任君王外,其他的歷任鬼王,應該都跟我的想法相同吧。

畢竟我們在位一日,這個世間能夠對我們生命造成真正威脅的,從來不是各界帝王,而是神器所賦予的權力能夠與地鬼皇權制衡的鬼術閣閣主。

但後來我也發現,政法相制,君臣相持的體制,是六界之中最穩固,最長久的。

如若不是因我煌壘命運中的那個預言,我或許早就打消了傷害史一帆的想法。

是的,我的皇權可以被他制約,但是我的生命不可以被他終結,這是我煌壘的底線。

媛姬死後,我的國度出現了一名女子。

這名女子不過一日便通過了整整十七殿的考核,帶著妖嬈動人的笑容,如牡丹盛開般地站在我面前。

史一帆告訴我,她打開那些密碼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去看兩面墻的任何圖形,她好像早就知道那些密碼一樣。

她在面對升殿之關中的那些靈獸時,連手指都沒有動,那些靈獸就死了。

她看著我的眼神恭敬中透著一股無法琢磨的神秘,正如她用同樣的眼神看著史一帆一樣。

她將那顆屬於她的煙黑色錮魂石拋給了史一帆,而後告訴我們,她的名字,叫蔚殃。

其實當時的史一帆,反反復復地端詳了那顆錮魂石很久,都沒有看出異樣,唯一不同的是,史一帆告訴我,這個女子,沒有前世。

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躲過宵烈,毫無障礙地隨意進出皇族禁地駭央池,並親眼目睹了我收集仙冥三皇子魂魄的全過程。

當我不過才集了數百亡魂,就已大汗淋漓時,蔚秧,這個莫名出現在我身後的嬌媚女子,擡手點指間,就能讓千萬亡魂歸集如初。

於是我知道了,她就是那個在我死的時候出現在現場的,連墨嫡都看不清的強大女人。

我原先一直一直以為那個女人是媛姬,但現在我肯定,那個女人就是站在我面前的蔚殃。

她的手上沒有任何神器,但靈力就比手持麒麟王仗的媛姬更強了。

從那以後,我對她是懼怕,是無奈,但我也想利用她的靈力,滿足自己的私欲。

我甚至於想開口問她,有沒有辦法幫我殺了史一帆。

但最終我沒有問出口,因為我知道一旦我問出了口,我的這個行為,我的這句話,都有可能被史一帆察覺。

所以我只能將自己的殺意埋藏在心裏。

我給了她她所想要的一切,我封她為後,贈她軍權,允許她自由出入皇族禁地駭泱池。

每當她看著我時的那種魅惑眼神,叫我“陛下”的尖細柔聲,都讓我全身不寒而栗,隨即而來的,便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和緊張感。

我不知道為何自己在這女子面前,仿佛就是透明人,我的萬千思緒,從她看著我的眼神裏,都能讀出來。

就如同我覺得她知道我收集魂魄,是想以此為籌碼,制衡仙冥玄鴛兩重勢力,同時以千萬亡魂之魄,向世人證明我煌壘深不可測的法力,予以牽制天山肅鈺。

我從她的眼神裏讀出自己的思緒,就好似我看到了她眼中我的倒影一般。

盡管她什麽都沒有說,但我知道她是知道我心中所想的。

不然她不會提點我,間接暗示我,殺掉史一帆的方法,是奪得汲魄。

是的,如若說我殺不了史一帆是因為幽亡珠的神力,那麽我只需要找到另一件能夠匹敵幽王珠的神器與之對抗就好了。

“陛下您就答應臣妾吧!這麽做咱們就坐擁汲魄和幽亡珠,陰陽兩重生靈的魂魄都歸咱們管,到時候別說祥適,恐怕連肅鈺都不能妄動咱們。”

蔚殃的這句話點醒了我,我不知道是因為她蔚殃想統領陰陽兩重生靈,還是因為她看破了我想殺史一帆的內心,亦或是她自己也想殺掉史一帆。

不過我找不出她想殺掉史一帆的理由。

自從她來了地府,除了十八殿主帥,她沒少傳喚史一帆。

無論是重建永生殿,還是整改制造兵器的士卒,只要涉及鬼術閣內務,不管事情大小,她都跳過負責傳達的大臣,直接與史一帆商量。

而她的每一個建議,都無一例外地被一向挑剔的史一帆接納了。

由此可見,她蔚殃與史一帆之間,是沒有矛盾的。

但這只是我看到的,我自從了解了我自己,我就再也不相信眼中所見了。

那些我看到的,很可能都是假的。

正如你們來地鬼,你們也可以看到我煌壘與史一帆之間,沒有任何矛盾,我們從未因政見不合而發生過一次爭吵,甚至連一般的辯論都沒有,史一帆從來都是對的,史一帆的為人是剛正清廉的,史一帆對我煌壘是赤心一片,毫無二心的,但我煌壘就是想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