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奧林匹亞

道理她都懂, 但就是下筆難。

寫作不是我有什麽素材,我就能寫什麽, 也不是坐在寫字台或打字機前就能憋出來一個故事, 你首先要有傾訴的欲望,“文以載道”不一定載的是“大道”,也可以是僅僅只是你對這個世界的理解。

作家們寫不被社會接受的愛情、寫令人絕望的失戀、寫殘酷的生活將愛人變成了面目可憎的家夥、寫生活對你這個小可愛做的一切讓你痛苦絕望的事情, 天人永隔或天各一方的悲劇永遠比大團圓的喜劇更能讓人有共鳴而記憶深刻。

悲劇就是摧毀美好的事物。

所以有人曾經說,唯有痛苦才能讓人有傾訴的欲望,如果太過幸福,只顧著享受生活,就沒有什麽想說的了。

*

“想去哪裏玩?”伊沃折好了信, 放在一邊,又放了一張信紙在滾筒上。

“伯羅奔尼撒。”

“喬治說想去特洛伊。”

“你想去哪兒玩?”

“克裏特島。”

“那我們就去伯羅奔尼撒, 和克裏特島。”

伊沃遲疑:“你不和喬治一起嗎?”

愛麗絲很覺好笑, “我為什麽要跟他在一起?”

“我以為——”

“以為什麽?我和喬治——”她露出一絲頑皮的笑,“他不像在追求我,是嗎?”

“確實不像,先是安德烈, 現在是特蕾莎。”

“討論這個問題,你得先弄明白喬治的思路。你先說說看,安德烈和特蕾莎是什麽樣的人?”

“——外國人?”

“對。還是很年輕的外國人。喬治對他們沒有‘責任’,要是在英國, 首先他不能隨心所欲的跟安德烈一塊兒玩,雖然他們之間的舉止算不上親密。還有特蕾莎, 在英國的話,他如果不是特蕾莎的表親,那基本不可能跟她一塊兒出去玩,雖然要是馬克裏夫人允許的話,特蕾莎已經可以跟喬治結婚了。”

“我覺得喬治不會想跟特蕾莎結婚。”

“說對了。喬治不想結婚,至少現在不想結婚,他就不會對任何一個人做出承諾,或是接近承諾的舉止,或是暗示。”

“那他對你也是這樣嗎?”

“不是。”愛麗絲又笑,“他一方面不知道要怎麽應付我,一方面是為了試探我,所以才會總跟特蕾莎姐妹在一起。”

伊沃弄糊塗了,“你這是什麽意思?我聽不明白。”

她想了一下,“這不太好對你說明,就還是用喬治來舉例好了,喬治其實在某些方面來說很單純,他就是想要快樂,他其實不在意縱情歡樂之後的後果,只在乎現在能得到的快樂,口腹之欲也好,肉欲也好,他就是‘我想要’的那種人,所以你明白為什麽他大學4年能用掉將近1萬鎊了吧?”

伊沃吃驚的瞪大了眼睛,“他用掉了這麽多錢!”

“他覺得我是一種必須延遲才能‘得到’的快樂,就不會很著急想要‘得到’我。不,這麽說明其實也不太準確,怎麽說呢?他認為跟我的交往是一種——遊戲吧,而這中間,我又不會阻止他去尋找其他的快樂。”

“我真的弄不懂。你……你也變成喬治那種人了嗎?”伊沃苦惱的皺著眉。

“我不是,我很挑剔的,我還沒遇到能比你們幾個更好的男人。”她從桌上的葡萄酒瓶裏倒出一些淡金色的酒液,小嘬一口,“你知道男女之間最好的相遇是什麽嗎?”

“是什麽?”

“不是在哪個舞會上遇到,也不是從小就在一起玩板球,而是一種更激烈、更熱情的方式。我說不好,那是一種釋放在空氣中的荷爾蒙信息素,你一見到那個人,就知道非得跟他來上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不可,他對你也有同樣的感覺,那才叫真正的愛情。”

伊沃立即反對,“才不是這樣!你太狹隘了!”他氣憤難忍,“你把我們這幾年的友情扔到哪兒去了?!”

“你也說了,那是‘友情’,不是‘愛情’。”

“我以為,兩個人相愛,至少要有一定的了解,對方的為人如何,是否善良。沒有這個基礎,就沒法談什麽愛情。”

“用不著,我管他是個海盜還是什麽奇怪的人,他只要長得符合我的審美就行了,其他的,都屬於無關緊要的問題。”

“你變了!”他痛心疾首,“一定是喬治帶壞你!”

*

幾天後,愛麗絲、伊沃、格蘭特去了伯羅奔尼撒半島。

第一站直奔奧林匹亞遺址。

自從1766年英國考古學家理查德·錢德勒重新發現了奧林匹亞遺址的準確地點後,一直陸續有一些考古學家到伯羅奔尼撒半島來考察,但希臘政府無暇展開正式的考古發掘,奧斯曼帝國也無意於此,奧林匹亞遺址仍然留在地下,只在地表上有一些很小的非正式的挖掘工作。

愛麗絲他們到了奧林匹亞遺址後,發現這兒正有一隊法國考古隊在進行小範圍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