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 庭審(第2/3頁)

審判長:“辯護律師注意詢問方式。”

顯然,審判長也認可了池月的反駁邏輯。

“是!”辯護律師說完,又問池月,“證人,既然你稱親眼看見我的當事人侵犯你的姐姐,可不可以請你詳細敘述一下當時的情況?”

詳細敘述,就是一個剝開傷口的過程。

池月知道辯護律師的職責,他是站在嫌疑人一方的,明白他的身不由己,可是……立場的問題,讓辯護律師在她眼裏,此刻的面目,變得十分可憎。

“可以。”

來之前,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池月並不忌憚說出那段經歷,在開庭前,還與池雁對了好幾次。就怕她的傻姐姐亂說……

“在那天之前,我從不知道這個世界有那麽多的掠奪、侵犯和惡意,是的,那時的我熱愛生活,愛好和平。在那天之後,我的眼睛終於能看到事物的反面,也榮幸地見到了各種各樣的人性之惡。淩辱、嘲笑、鄙視、踐踏、勢力、不屑,輕謾、毀滅……這一切都來源於那個晚上,所以,我不會忘記。”

這是池月第一次在人前完整闡述她的遭遇。

包括喬東陽,也是第一次。

現場有許多喬家人,池月在出口前,隔著一段不太遠的距離,望向喬東陽,目光復雜。

他們對視著。

沉默,

沉默間,他朝她微笑。

池月低下眉,慢慢開口。

“事情發生在我高一那年,我是住校生,一般同學是周末回家,而我常常是月末或者幹脆不回家。我家裏條件不好,父親在我剛出生的那一天,得知我是個女兒,而不是他頂著超生的罰款壓力期盼了十個月的大兒子時,就拎上行李南下打工去了。”

“我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子,我沒見過,家裏也沒有他的照片。我媽說,他後來回過一次家,留下了1000塊錢,和我媽辦了離婚證。當然,兩個孩子都歸我媽。”

辯護律師:“我打斷一下,證人可以只說重點。”

池月:“這就是重點。”

冷冷嗆他一句,池月沒聽到審判長的阻止,繼續道:“我和姐姐從小相依為命,她為了供我讀書,念到高二就輟學了。她告訴我,她是去南邊找爸爸,想問他一個為什麽。我知道,根本原因是我。因為我們家供不起兩個孩子讀書,我的成績比姐姐好,她放棄了自己。”

辯護律師臉上又出現不耐煩。

“反對!審判長,證人說這些與案件無關的生活瑣事,是為了博取同情,是道德綁架。”

池月擡了擡下巴,“我說的這些不是無關緊要,因為這對接下發生的事情,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

庭上沉默片刻。

審判長正襟危坐,“證人可以繼續。”

池月說:“高一下學期,快要期末考試了,姐姐突然打電話到學校,說她回家了。她在外面打工很辛苦,廠裏不給假,一年才能回來一次,為了省錢,每次她都不敢選在春運期間。我們一年沒見了,我特地從學校匆匆趕回去……”

“審判長手上都有資料,可以看到,我的家在吉丘一個叫月亮塢的偏遠村莊。但是我念書在吉丘縣城,只有縣城才有中學。六年前,交通還不像現在這麽發達,我在吉丘乘坐一天兩趟的公交車,只能坐到萬裏鎮。然後步行二十多裏路回家……”

“那天,我早早請了假,吃過午飯就出發,可是公交車半路拋錨,等我到達萬裏鎮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黑暗的荒漠,

沒有燈,沒有光,狂風呼呼刮過來。

卷起黑暗,刮著她的臉,生生作痛。

她一個人走在荒無人煙的漠地裏,

道路早已被風沙掩蓋,在夜晚尤其看不清楚,她靠著路邊的胡楊指引方向,飛也似的往家跑。

“我很害怕,有時候看到胡楊樹的影子,會驚恐的以為那是一個人站在路邊。有時候聽到自己的腳步,也會產生幻聽,覺得背後有人跟著我,風嗚嗚作響,像有人在哭,可是我回頭,只有風聲……”

一個未滿十六歲的女孩子,獨自走夜路,天氣情況又惡劣……

旁聽席的喬東陽喉頭哽了一下。

那時的他,在幹什麽?

……肆意妄為,飛揚跋扈,打電動,玩遊戲,根本就不會想到,他未來的媳婦兒正在千裏之外的沙漠裏拔足狂奔,驚恐萬狀。

“那個時候,我雖然常會有些荒唐的恐怖想法,但大多與鬼怪妖精有關,我懼怕黑暗,只是怕黑暗裏會突然出來一只厲鬼……直到後來,我才知道,人比鬼,可怕多了。”

“快到月亮塢的時候,我已經跑得渾身是汗,腳軟腿軟,可是,很快就要到家了,可以看到姐姐,我很開心,我用盡了力氣奔跑……在村外沙丘邊的那棵歪脖子胡楊樹下,碰上了那三個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