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 不止七分甜
稀薄的月光灑在沙地上,淺淺的光芒白慘慘的被風吹散,照不透那男人深邃的眼。
門被沙子鋪滿,池月拉開門,落了一身的沙。
月皎風狂,一望無垠的黃沙橫在面前,幾棵胡楊樹在家門口堅守著,那人就倚在樹後的越野車上,孤零零一個人,瘦瘦的,高高的,肩膀上掛了個包,鼓鼓脹脹的,臉上有沙塵的汙漬,他沒有戴風鏡,口罩,也沒有帽子,短短的腦袋光光的,狼狽的樣子像在剛從沙地裏刨出來的人。
夏天的漠地,白日高溫,但由於幹燥少水,很難維持溫度,一到晚上就冷得刺骨。
喬東陽是從高溫的天氣裏來到月亮塢的,從極熱到極冷,他沒有取暖的衣服,薄薄的單衣抵不住狂風和寒冷,人就顯得單薄起來,似乎風一大,他就會被吹走。
池月顫了下,鼻腔一酸,迅速脫下防風服,遞給他,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你一個人?”
“嗯。”喬東陽接過衣服,沒有穿上,反手披在她的肩膀,“不要涼著。”
池月脫了衣服也是有些冷的,可是她顧不上冷熱的問題,一雙透亮的眼,充滿了緊張,聲音也下意識壓低:“你就這樣跑出來的?沒有被人跟蹤吧?”
“……”
喬東陽身子僵硬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涼的,打個噴嚏,看著她不說話。
池月心裏一窒,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你跟我進來!”
喬東陽沒動,黑漆漆的眼,就那麽看著她。
池月已經轉身去推門了,見他沒動,又調過頭,“怎麽了?”
喬東陽撓了撓腦袋,將頭上的沙子拍下來,吐口氣,“我不進去了。本就只是想來看看你……不要去吵阿姨了。”
池月眉頭蹙起,“你別怕。我媽不是多嘴的人。”末了,大概自己都覺得這話沒有什麽說服力,壓著嗓子說,“我會囑咐她的,不讓她出去亂說。”
喬東陽斜眼看她,“你以為我是逃出來的?”
池月一怔,“難道你不是?”
“……”
兩個人四目相對,氣氛有點古怪。
池月看他這表情,“難道……”
“是。你說對了。”喬東陽目光刀子似的剜著她,語氣似有幽怨,“我已經都這樣了,你還願意收留我?”
“你說呢?”池月瞪他一眼,拽著他的衣袖就推開了門,“你輕點。別出聲!”
“我是想輕點,可是……”
二黃汪的一聲,從黑暗裏躥出來,奔著喬東陽就沖過來了,池月想攔都攔不住,又不能和狗講道理,呵止了幾聲“二黃,”它也不聽。只得揪住它的背毛,在狗臉上輕輕拍了兩下,教訓著,又去捂它的狗嘴。
“別吼!是自己人。”
二黃不服,倔強地擰過頭,“嗚!汪汪!”
不給面子。
池月揪住它,把她拴到廚房邊的木樁上。
“你這狗子平常挺機靈的,關鍵時候就不頂用。”
“汪汪!汪汪汪——”
喬東陽就靜靜地站在背後看她,手揣兜裏,安靜、溫和,這一刻,狗的聲音很吵,但他眼裏的世界卻是平和安寧的,就像是在某個慵懶的夏日午後,兩個人帶著狗在沙地上散步……
“走吧!”池月拍拍手走過來,拽住他往屋子裏拉,“這狗就是不如天狗懂事。”
“……”
喬東陽沒有說話。
兩個人剛進客廳,房間裏就傳來於鳳的詢問:“囡囡,誰來了?什麽事啊?”
老年人覺淺,這動靜吵到了她。
池月應了一聲,“沒人來。二黃更年期到了。”
“更什麽期?”
“…快睡吧,明天再說。”
於鳳為了方便照顧池雁,居住的房間就在池雁的隔壁,而池月的房間獨自在客廳的另一頭,還算安靜。
兩個人躡手躡腳的走入房間,屋裏燈光一亮,月下暗夜裏的那點朦朧感失去,彼此臉上的憔悴就暴露無遺。
眼對眼,鼻觀鼻,幾個月的分別,泛濫的情緒早已在心裏堆積成了沙丘,可是——沒有人開口,沒有人動作,只是望著彼此,貪婪地看著對方的眉眼,像是從一場綿長的噩夢裏剛剛醒轉,不敢觸碰,害怕是夢,害怕對方消失。
寂靜處,
只有屋外的風沙沙作響。
“喬東陽。”池月慢慢伸手,撫向他的臉,“你怎麽瘦成這樣?”
她目光裏的心疼掩不住,但動作卻遲疑如年邁的老者。喬東陽盯住她沒有說話,在她溫熱的掌聲裏,呼吸漸重,情緒激動氣息濃重,雙眼深深盯住她,突然將她拉入懷裏,扣住她的後背,緊緊貼在身前,喃喃的聲音近乎沙啞。
“不是做夢。我不是在做夢。”
池月:“?”
喬東陽把她箍得極緊,就像擁抱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生怕下一秒就會再次失去,不肯松手,池月掙紮不開,有一點著急,“喬東陽,你別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