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不同

安義侯和廣平侯並肩向大牢裏走去,走到門口時,與一個人擦肩而過,安義侯不禁皺起眉頭,心中頓時生出幾分警覺。

刑部今夜本來就請來了不少的官員,有人從大牢裏來往也是正常。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讓他不得不注意。

那人走路並不快,可是每一腳落地卻都恰到好處,動作利落、幹脆,離每個人的距離不遠不近,讓人輕易注意不到他的存在,他卻能將所有人都看在眼裏,隨時保持警惕,又能掌控大局,這是多年才能養成的習慣,只有在戰場上廝殺過的武將,才會有這樣的本事。

安義侯轉過頭去看那人,那人穿著官靴,身姿筆直,站在那裏不說話,讓他顯得格外冷漠。

似是發現了有人正在看他,他身影停頓了一瞬,但是很快就又向前走去。

“在看什麽?”廣平侯的聲音傳來。

安義侯搖搖頭:“沒事,我們進去吧!”

……

宋成暄走出大牢,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就像是早就料定他會出來,自然而然地在那裏等著他,一切都顯得那麽順理成章,沒有半點的突兀。

好像兩個人事先說好的一樣。

幾日不見,她的眼睛仿佛更加明亮了些,是因為破獲了此案,心中欣喜嗎?

“宋大人,這樣算是結案了吧?不過你有沒有覺得有些地方很奇怪。”

永夜已經牽馬過來,如果他願意的話,向前幾步就能上馬,立即消失在這些人面前。

宋成暄卻只是牽住了永夜遞過來的韁繩。

徐清歡看起來也不著急:“我覺得王允說了那麽多,唯有兩句話有用。”

宋成暄沒有說話,轉頭看向她。

徐清歡道:“王允說,興利除弊,廢舊立新,這兩個詞不該是奸細說出來的,像是準備謀反的人口中的說辭。”

興利除弊是對現在朝廷的不滿。

廢舊立新就是心中已經有了明主。

徐清歡接著道:“王允在朵甘思大牢裏為了活下來做了那種肮臟的事,回到大周之後確實沉悶了許久,可突然有一天像是想開了般,將自己塑造成一個被百姓交口稱贊的好官,他也從掌控人心和生殺大權上得到了回報。

如此看來,他像是被人點撥過,或者說有人讓他找到了新的希望,所以即便是現在他也不認為自己有錯。

不過本案看起來也就如此了。”

宋成暄透過徐清歡的眼睛讀懂了她的意思,她留在這裏,只是要向他說明對這樁案子最後的看法。

因為他們曾約定一同查案。

王允的案子到這裏一切都告一段落,即便還有秘密王允也不會說出來,說與不說與王允沒有任何的好處,其他的猜疑都沒有證據。

宋成暄的目光微微凝固,就在王允說出“廢舊立新”這幾個字的時候,他想起當日王允對他還說過另外一番話:“因為有人引你前來,我勸宋大人仔細思量,你若如此對我,將來必有後悔之日。”

他這次在暗中盯著王允的言行,就是想要為此話找個出處。

不管王允是什麽意思,都說明了一件事,有人對他做了一番了解,興許已經知曉了他真正的身份。

處理完這樁案子,他已經回到東南去,在一切成熟之前,不宜再出面。

徐清歡已經說完該說的,轉身登上了馬車。

徐家馬車靜靜地向前馳去。

宋成暄在原處站了一會兒,也翻身上馬,消失在夜幕之中。

……

刑部大牢裏,廣平侯走了進去。

“侯爺不該來,”廣平侯夫人聲音嘶啞,語氣卻十分堅定,“妾身已經向侯爺道過別了。”

“可我還沒有準備好。”廣平侯聲音發顫。

大牢裏一陣安靜。

方才看到她時,他驚在那裏,就像明明知道她是奸細,卻還不敢去詢問她的死狀。他的身份教他該憤怒、憤恨這個女人,他的感情卻讓他心疼、難過。

夫妻之間溫柔以待,相敬如賓的情形浮現在他腦海中,他無法忘記這些。

“我來幫你上些藥吧。”

廣平侯手指冰涼,手心裏滿是汗水。

“侯爺這是何必呢,”廣平侯夫人道,“這些都是沒有用處的。”

“對我來說,有用。”他堅持拿著燈上前。

她坐在一堆稻草上,他需要蹲下來才能看清她的模樣,在這樣陰暗而逼仄的大牢裏,他無需記得自己還是大周的侯爺,於是他一條腿跪下來,以便與她再近一些。

“害怕嗎?”廣平侯輕輕地道。

她方才在眾人面前仰著頭,大周的刑部大牢,身邊都是她的敵人,可她毫無畏懼,仿佛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會將她打倒,她將自己弄成這個模樣,再沒有什麽能夠傷害到她。

可他知道她害怕,她也會因為扭了腳疼痛,也會在夜深的時候,被樹影嚇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