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十九點歡沁

祁北楊的手僵在半空, 良久, 才落了下來,輕輕地摸上她的頭發。

細軟如絲, 如綢。

像是幼時怎麽握也握不住的一縷月光。

他說:“我沒有生氣。”

余歡擡起臉來, 巴巴地看著他。

“真沒事,”祁北楊笑,問, “早上怎麽突然發那麽大火?”

他心平氣和的,沒有絲毫不悅,扶她坐在旁邊。

余歡沒說話, 搭著祁北楊的胳膊,良久,才低低開口:“對不起, 我最近情緒有點不太對勁。”

緊接著又補上一句:“我不想看醫生。”

祁北楊問:“為什麽?”

余歡搖頭:“沒為什麽,就是不想看。”

祁北楊盯著她看,余歡刻意避開他的視線, 側了側臉:“我沒事, 你幹嘛請醫生過來?你把我當廢物了嗎?”

“我的不對, ”祁北楊順著她的心意, “是我想的太多, 向你道歉。”

嗯?怎麽突然變成了祁北楊對她道歉了?

余歡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詫異地問他:“你說了什麽呀?怎麽把你媽媽嚇成那個模樣?”

祁北楊不想叫她知道家裏面那些亂糟糟的事情, 沒有回答, 笑盈盈問她:“今天有沒有好好上課?”

“在學畫小方塊, ”余歡無比誠懇,“素描真的有那麽一點點枯燥。”

“那明天咱們就換個其他學,水彩?”

“還是算了,什麽東西都要有個基礎,我現在呐,就是打基礎的階段;”余歡連忙阻止他,免得這個家夥真的給她重新再請老師,“我小時候剛學芭蕾的時候,開背啊,下腰,拉筋,趴大青蛙……也都很疼,但如果沒有這些枯燥的訓練,打不下基礎,那以後也學不好呀。”

小姑娘細聲細氣地說著這些話,同他講著道理,祁北楊笑了:“嗯,桑桑教育的很對。”

如今他才驚覺自己心態的不同。

情侶之間爭吵不可避免,可余歡認真想了一下,現在自己和祁北楊似乎吵不起來——哪怕是今天早晨她突然生氣,祁北楊那樣驕傲的人,也沒有被她激怒呀。

余歡不想看心理醫生,但祁北楊又不可能真的放任她不管。

他只能密切關注余歡如今的狀況,一有異常,就打心理醫生的電話。

她嗜睡的狀況依舊沒有好轉,晚上也是,必須要看到祁北楊才能安心。

美術老師同祁北楊說,她近期畫畫的時候挺安靜的,也很規矩。

不知不覺,過了一周。

周四晚上,祁北楊說:“我想帶你正式拜訪一下我的家人。”

余歡正在吃酒釀小圓子,聞言,手一抖,勺子上的小圓子落到了桌子上。

旁邊的傭人立刻上前,幫忙收拾幹凈。

余歡訝然:“……這麽突然嗎?”

想了想,又有些苦惱:“但是我現在去見,是不是不太好?”

“挺好的。”

余歡躊躇片刻,隱約猜到了他的意圖,小聲說:“我不想太早結婚。”

祁北楊笑了:“以我女朋友的身份,只是見面而已,你別怕。”

余歡手裏的勺子有一下沒一下地砸著碗裏的小團子。

祁北楊放下筷子,嘆氣:“難道你想對我始亂終棄?”

傭人飛快地收拾好東西,不敢再聽,垂著頭離開房間。

餐廳裏只剩下兩個人。

余歡面不改色,嘗了一口小圓子,含糊不清:“哪裏有。”

“上次你還說要給我名分,”祁北楊幽幽地說,“難道你只是說著玩玩?唉,女人的嘴,騙人的鬼。”

“我沒騙你啊。”

余歡想了想,拈起一枚櫻桃的梗,放到他面前的小碟子上,往他面前推了推:“給你櫻桃吃,別生氣,好不好?”

“那你跟我見家長嗎?”

“……跟。”

祁北楊眉目舒展,捉住她的手,挨個兒親親指尖,誇贊:“好桑桑。”

余歡漸漸地發現了,其實之前她一直對祁北楊有著誤解。

剛交往的時候,兩人身份不平等,再加上她的自卑,潛意識中依舊是在仰望著祁北楊,認為這是自己不敢高攀的人物;而現在,有了孟老太爺為她撐腰,把她輕輕放在同祁北楊基本對等的位置上——

不再是仰望,也不再是懼怕。

其實祁北楊很容易滿足呀。

只要她稍稍示好,甚至都不用撒嬌,他的心立刻就會軟化成一灘水。她說什麽都可以,再過分的要求,他答應的時候眉頭都不皺一下。

先前蘇早還同余歡感嘆過,說“幸虧祁北楊喜歡的人是你”,那時候余歡還不太明白,現在懂了。

如果他喜歡上的人性格暴戾且惡劣的話,那祁家這些家業恐怕沒多久就要斷送在他手上了。

余歡心想,所幸她脾氣軟和。

祁北楊真是行動派。

頭一天晚上和余歡說了計劃帶她去拜訪家人,次日清晨,便抱著半睡半醒的她去衣帽間中挑選衣服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