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大典(三)(第2/2頁)

這可是盡歡真君阿耶的原話。

最關鍵的是,平日裏高高在上的玄蒼界第一人如今便站在面前,他們能有提棍還不會被記恨的機會,只此一次。

“抄家夥,上!”

玉清門師兄弟們一哄而上,提棍亂打。

歸墟門白衣弟子早先得了囑咐,知道這“殺威棒”只能逃,不能回擊,只能狼狽奔逃。

青霜提著棍子打得興奮,見面前杵著一動大紅寬袍,下意識便一棍掄了上去——

“不好!”

青霜下意識要收,誰知那棍子竟然打了個實,重重砸在了離微仙君的背上。

青霜臉都嚇白了,他、他居然打到了離微仙君!離微仙君還一點要躲的意思都沒有……

其他人也被這一幕嚇到了,尤其玉清門人,提著“殺威棒”的手都停在了半空。

這時,一道紅色身影驀地從裏院落到了人群中央。

鄭菀一身鳳冠霞帔,紅得煊赫又熱烈,一把團扇半遮住臉,只露出一雙曼妙瀲灩的眼睛:

“崔望,你要不要緊?”

崔望一下子彎了眼眸。

如冰雪漸融,春光乍泄,刺得在場眾人挪開視線,又忍不住偷偷一瞥再瞥。

“不要緊。”

他道。

這一幕,叫鄭齋吃味了。

立馬就看這千好萬好的女婿不順眼了,他開始趕人:

“菀菀,你瞎湊什麽熱鬧?流程還沒過呢。殺威棒完,還有催妝詩,催妝詩完,還有卻扇詩,你給我進去!”

鄭菀搖頭,只作不肯:

“阿耶,殺威棒也打了,女兒人在這、妝也扮完了,莫不如直接作卻扇詩。”

鄭齋:“……”

古人說的沒錯,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啊。

“行,既然閨女都這般說了,阿耶也不便作那惡人。”鄭齋捋了捋胡子,慈藹一笑,“古有曹植七步成詩,賢婿你可是仙人,自然不能比那肉體凡胎的差。”

“不若——限定七步,一步一成詩,如何?”

李司意:……

他瞥了眼小師弟,據聞那掛滿了歸墟門的紅宣小詩都是小師弟親自所作,可那些也不知徒徒耗費了多少工夫,興許早在幾年前,便開始積累起了?

而這一步一成詩,難度未免太大了——

小師弟聰明是聰明,可也沒正兒八經地去學文啊。

“老丈人,老丈人——”在崔望瞥來的視線裏,李司意梗著脖子道,“咱都是練劍的糙漢,只練劍,不吟詩,不若您讓我小師弟來為你舞一次劍?”

“劍為道,不以娛人。”

鄭齋還未說話,崔望便硬邦邦地否定了。

鄭齋並未著惱,相反,他更喜歡這樣有原則、有堅守的年輕人。

他擺擺手:

“那便換一換——”

“不必換,”崔望聲音淡淡,“便這樣吧。”

他看著鄭菀,她便站在他身前,團扇半掩芙蓉面,露出的一截肌膚晶瑩似雪,沁紅耳鐺在耳畔一蕩,一蕩。

崔望一步踏了出去。

“昔年將去玉京遊,第一仙人許狀頭。

今日幸為秦晉會,早教鸞鳳下妝樓。”

二步:

“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陽台近靜台。

誰道芙蓉水中種,青銅鏡裏一枝開。”

清風颯颯,男子著一身熱烈的緋紅袍,卻依然如朗月清輝,他一步一成詩,漸漸朝那女紅妝靠近。

“傳聞燭下調紅粉,明鏡台前別作春。

不須滿面渾裝卸——”

第七步,止。

崔望垂目看著鄭菀,一字一句道,“——留著雙眉待畫人。”

鄭菀的團扇落了下去。

露出一張比芙蓉更嬌、比牡丹更艷,窮盡世間一切詩歌、所有筆墨,都難以描畫的臉容。

兩人視線相接,似乎不約而同地想起,在凡間須臾之地時,他第一次替她描眉時的場景。

世界兜兜轉轉了好大一個圈,最後,似乎回到了原點,可又不是原點。

鄭菀眉眼彎彎:

“你便是崔望?”

崔望想起了長大後的第一次見面。大雪紛飛,她瑟瑟跪於青石地,他問她,“你便是鄭菀?”

“是,我是崔望,好巧,鄭菀。”

我,崔氏望郎,願與鄭氏菀娘,結白首之約,從此後,恩愛不相疑。

我,鄭氏菀娘,願與崔氏望郎,結白首之約,從此後,恩愛不相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