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蒼欄報(第2/3頁)

“你——”

鄭菀驀地合上了藤箱。

她驚恐地盯著藤箱,好似其內關著一個怪物。

那怪物隨時隨地都欲撲出來,撓她的心,動她的神,讓她七上八下,忐忑難安。

凡間界時,郎君們要討她歡心,都是去金玉鋪子一擲千金,卻從未有一人,似崔望這般,笨拙的、切切的,以這些玩物們來討好她。

“是我雕的。”

崔望又不別扭了,他落到藤箱的眼神難得的柔和,“念你時,便會雕一會;恨你時,也會雕一會。不知不覺……竟已累了這麽多。”

“你——”

“你不是問,我為何會制桃枝人?”

鄭菀張了張嘴,連她自己都沒發覺,那張臉有多蒼白。

她從前怨他看不起她,怨他不歡喜她,當小貓小狗一般逗他;此時又覺,她才是配不起的那一個。

比起他深不見底的情意,她的歡喜,便顯得太輕浮、太廉價了些。

“菀菀,嫁與我。”

“做我的道侶。”

崔望不再說桃枝人的事兒,俯身將那著紅色嫁裳的木偶小人拿了起來。

湊近看,那小人上的百子千孫石榴紋都繡得栩栩如生。

鄭菀看著他攤開的掌心,掌心上那小人的紅色嫁衣刺痛了她的眼睛。

“這些木偶的衣裳……”

崔望似看出她所想,搖頭,啞然失笑:

“菀菀,你太高看我了,我如何會做這些東西?”

“那——”

崔望一抖袖子,一疊厚厚的黃宣紙便從他的儲物戒裏落到了她窗前的長幾上。

鄭菀走過去,發覺那黃宣紙上畫著一身又一身的衣裳。

那些裙裳,俱是她曾經穿過的,甚至有一些,連她自己都不大記得,在看見時才能回憶起——凡間界時,她有過許多這樣的、只穿過一回、便不會再上身的裙裳。

而崔望,卻連裙擺的紋路都細細地繪了出來。

“愽淩崔氏子,這畫技果然了得。”

“我命人送去衣裳鋪子,找繡娘,一件件繡了出來。”

“崔望,那你……”

能將衣裳記得一清二楚,連花紋、制樣都不曾忘卻,卻又為何不曾畫人?

鄭菀卻突然明白了。

他不畫她,不過是自己與自己較勁。

“鄭菀,我愽淩崔氏,欲重新與你滎陽鄭氏結永世之好,你可願?”

鄭菀發現,自己竟然遲疑了。

她確實歡喜他,卻也對未來,毫無指望。

修道之人,歲壽綿長,他已晉妙法境,也許不久便會突破入無相境,一萬年,何等漫長?男女之愛,可經得起一萬年的消磨?

崔望似是看出她的意思,眼睛頓時沉了下來:

“你不願?”

“若以後你我分道揚鑣,何莫如只以情人身份相處,也免得將來傷和氣。”

“不成。”崔望冷冷道,“你莫想。”

“我與你在一塊時,必不與他人牽扯。”鄭菀信誓旦旦,“這樣彼此舒適的關系,不是更好?”

“不好。”

崔望將紅衣小木偶往藤箱裏一擲,在鄭菀心疼的驚呼聲裏,冷冷道,“本君與你不同,進便是進,退便是退,不歡喜給自己留後路。”

他壓著聲:

“若當初你抱了玩玩的心思,又何苦來招惹本君?”

“我——”

“西余罅隙,你一副本君負了你的樣子,卻未想過此時?”

“未想過。”鄭菀光棍地道,“我又從未對旁人動過心,哪裏想那許多?感覺難過了,便覺得你對不起我;至於將來——”

“你沒想。”

“是,我沒敢想。”

斷命之人朝不保夕,及時行樂,想那許多作甚?

鄭菀梗著脖子,強詞奪理:

“崔望你可是高高在上的道君,想施便施,想退便退,我一小小修士哪敢多想?”

“你小小修士?”

崔望搖搖頭,“你這小修士扼住我的脖子,都敢在我頭上撒野了。”

鄭菀嘟了嘟嘴,目光對到藤箱,想想,還是順毛捋一下才好。

她扯扯他寬大的袍袖,用清淩淩的眼睛看他:

“崔望,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

崔望看著她削蔥般的纖長十指,突然想起石舫幻境裏,她怯生生地揪著他的袖口,討好又懼怕的模樣。

她總擅長用言語來迷惑他。

“當真未歡喜過旁人?那太子——”

崔望嘆了口氣。

“當然。”鄭菀理所當然道,“能讓我鄭菀歡喜的,必得是道君你這樣的人物。”

崔望心底的怒氣,被神氣地撫平了。

可到底還有些不甘:

“說歡喜,卻不願與我做道侶。”

“誰說不願意?”鄭菀皺了皺鼻子,“我阿耶阿娘不歡喜你嘛。”

這當然是一重緣由。

“若你阿耶阿娘肯了呢?”

鄭菀信誓旦旦:

“菀菀對崔望拳拳之心,可見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