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光幕消散的一刹那,鄭菀的第一反應是抓住身前的鳳瓏使勁兒晃了晃。

什麽都沒有。

沒有崔望,亦沒有那一片潔白的冰雪世界。

唯有一地散亂的桃枝,和手心深褐色的液體證明著方才發生的過的一切。

鄭菀看了看手掌,隨手施了個除塵訣,手心又恢復潔白細膩。她又往地下丟了個除塵訣,褐色液體一掃而空,幹枯的桃枝下,露出了儲物囊一角。

黑色,隨便哪家商鋪都能買到的大路貨。

鄭菀俯身撿了起來,拍了拍塵將其掛到腰間。

物歸原主還是要的。

只是她此時的心情委實不大美妙,便在方才一刹那,燼婆婆醒了,並且告訴她一件事:

崔望突破到妙法境了。

不是初期,是中期。

他早就能解蠱了。

“婆婆你不早說?”

“婆婆我早也不知道啊,”燼婆婆無辜道,“要不是他損了一具傀身,元息不穩,婆婆我也看不出來。”

鄭菀:“……”

“怎麽著,你生氣了?”燼婆婆很好奇,“為什麽?”

鄭菀撇了撇嘴:

“是有些。”

“為何?因為你那冤家不解蠱?”

鄭菀沒說話,反倒說起小時候跑大廚房淘氣,將一籃子玉菇給打翻了的故事:“我只是覺得好玩,但廚娘卻覺得天都塌了。”

“你的意思是……”

“沒什麽別的意思。”

鄭菀自己也理不清。

燼婆婆幹脆閉嘴不作聲了。

鄭菀這才有心思,將附近好好看一遍。

她與崔望之前正巧是掉在一塊柔軟的棉毯上,棉毯往東,是一座梳妝台,往西,是貼墻的博古架,往南一座美人榻——

連床腳裝飾的花紋都秀麗而雅致,顯示出主人的品味不俗。

只是到底年代久遠,紅漆斑駁不堪,墻角生了厚厚一層青苔。

除了沒門沒窗,唯一的特殊之處,大約是東邊墻角立著的等身石雕像。

與之前的一樣,這石雕像五官未琢,身上的衣裳卻換了一套,同樣的精雕細琢,而腰間亦是缺了一塊。

大古韻魚的前車之鑒尚在,鄭菀這次沒有貿然用鳳瓏去堵住缺口,但在這時,腳邊傳來一陣動靜。

鄭菀低頭一看,但見方才在屋內蹦蹦跳跳的小石雕不知何時到了她腳下,正使勁兒地拽著她一截裙邊,手腳並用往上爬——

她笑了笑,俯身將小石雕撿了起來,托在掌心。

“你想做什麽?”

她點了點小石雕的腦袋。

小石雕手指點點大石雕的腰間,兩手交叉比了個大鵬展翅的姿勢,又往前一按——

鄭菀明白了。

“要將鳳瓏填進去?”

小石雕點點頭。

明明她沒有眼睛、沒有鼻子、沒有嘴巴,可鄭菀卻生出了她在認真看著自己的錯覺。

“啊,不行。”

她一本正經地拒絕,“雖然你有點兒可愛,但我不能聽你的。”

小石雕氣得在她掌心蹦了兩下。

可鄭菀生了副鐵石心腸,絲毫不為其所動,她以魂識將整個房間一寸寸掃過去,手指一路敲敲打打,最後在梳妝台上的妝奩裏,找到了一個拇指大的羊脂白玉瓶。

這瓶子藏得極其隱秘,便在第三層與第四層的夾層裏,若非年代太久、機關太舊,她也尋不到。

白玉瓶下還壓了一張信箋,信箋上字跡早已模糊不清,隱約能辨認出“紫……晤……大日……重……歡……”等,唯有最後“絕筆”二字還算清晰。

鄭菀指尖還未觸到信箋,它便已化成寸寸飛灰,散入空中。

她愣了愣,轉瞬便將之拋在了腦後,燼婆婆卻催她速速將羊脂白玉瓶拿起來,語氣激動:“丫頭,你這運道……”

“此為何物?”

“古聞有妙音大士手持凈瓶,楊柳沾之點化世人,這羊脂白玉瓶盛的,便是那一滴‘三清露’。”

“三清露?”

鄭菀驚了,她可記得,玄蒼百珍譜裏,這三清露可是與黃粱酒並列兩百零八的珍物,一滴三清露,兩場夢黃粱,可令修者悟道——

其效抵得一次頓悟。

“速速吞了。”

燼婆婆遺憾地嘆了口氣,“可惜你現在修為太低,此時服用還是浪費。不過,也顧不得了。”

出秘境時,這三清露可瞞不住那些修為有成的老不死,落不到手裏,還不如吞了。

鄭菀心有戚戚然,她可不是那等大公無私之人,瓶塞一拔,利落地將三清露給服了。

三清露一入喉,便化作一股清煙,繚繞在了鼻間,汩汩暖流行經肚腹,徘徊於丹田,最後匯入她的魂識。

鄭菀只覺得自己似乎重新變成了個稚兒,被年輕的阿娘抱在懷裏,輕輕拍打,耳邊是輕輕的哼唱:

“三月三,上虞台,采把花兒給囡帶,花兒紅,花兒白,花兒黃,花兒謝了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