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仉魂訣

女子的馥馥香氣仍在鼻尖縈繞,崔望直挺挺地站著,一雙俊目被烏鴉鴉的長睫覆蓋,斂住外露的神思。

他擡目看了她一眼,轉身要走,一腳才跨出門口,身後又是一聲“等等”。

崔望停住腳步,轉身看她,見鄭菀攏著衣襟仰著頭,想了想:

“嫌不好看?”

也不等她回應,便自顧自從乾坤囊裏抽出一條裙子,神色不耐地塞入鄭菀懷裏:

“那穿這個。”

說罷要走,卻叫鄭菀拉住了:

“付錢再走。”

崔望一愣,便聽鄭菀掰著手指頭與他算:“你一來便把門打壞了,要賠,琉璃燈破了三盞,要賠,喝了一杯酒,地上那些——”

她欲言又止地看著兩人情亂時被散了一地的壺盞、盤果,“都要賠。”

“你若一走了之,他們必定要將我扣在這兒當頭牌。”鄭菀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到時若有男修強迫我,倒要累得真君你再跑一趟。”

“……”

崔望嘴角扯了扯,麻利地從她手中抽出袖子,淡淡道:“玉清門紫岫道君的入室弟子,區區一個軒逸閣安敢強迫。”

鄭菀撇了撇嘴,卻見崔望走了幾步停下來,偏頭看她:“還不走?”

“待我整理一番。”

鄭菀沖到鏡前,既是尋歡作樂之地,自然考慮周全,房內梳洗用品一應俱全,她對著鏡子,整理起方才弄亂的釵發、衣裳。

崔望便站在走廊過道處等。

偶有尋歡客攬嬌出門,見這白袍劍客一身孤冷,縱使收斂了沉沉威壓,依然與此地的吳儂嬌軟格格不入,便不由紛紛繞路走。

而在軒逸閣一樓大堂,龜公與老鴇兩人打著轉,在樓梯口腆著臉向上看。其他人心思也不在這鶯歌燕舞上,時不時地便往二樓某個房間瞥上兩眼。

“哎,你說這離微真君……好端端的,怎麽來咱們這軒逸閣了?”

且不說歸墟門劍修個個都窮得叮當響,沒錢逛窯子,便是有錢,也極少會來逛小倌館。

“不會……那位真人,當真是離微真君,那個?”

龜公想起方才房中那情境,若不看離微真君那俊得跟神仙一般的臉蛋,就沖那氣勢洶洶的模樣,還當真像是來捉奸的。

他咂摸了下嘴,“曖”了一聲,一拍腿:

“難怪看不上花朝居士。”

他從前還以為那花朝居士便是沒個五六分,兩三分相像總是有的,誰知正主一出來,他就成了地裏的黃花菜了,人是雲巔霜雪,哪裏是這汙泥地裏的能比?

便是當贗品,也還不夠格呢。

那邊百靈也在拉她太姑祖,太姑祖面上掛不住,方才還嘲諷了對方,沒成想——那先天道種逛一回小倌館,竟然將離微真君給引來了。

簡直是硬生生地往她臉上扇耳光!

“那可是離微真君!”

她心有余悸地道。可回憶起方才的驚鴻一瞥,又覺得如何的美名都不為過,連太白門那號稱玄蒼界第一美人的門主女兒都癡心愛慕,十八歲便入了無妄境,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絕世天才,竟然——

“離微真君竟當真與那先天道種有一腿!”

再轉頭看旁邊板著臉一副冰清玉潔之狀的花朝居士,滿腔興致便不由散了。

樓上一陣丁零當啷的碎瓷聲,落入豎著耳朵全神貫注聽墻角的修道人耳裏,便仿佛在耳邊鳴鼓。

老鴇也聽見了,她與龜公對了個眼睛,悄聲地道:

“我從前聽說啊,越是冷清的仙兒,在床上那個起來,越是……”

兩人嘿嘿黑笑了,提著的心卻不由自主地放了下來。

這情人之間,也講究床頭吵架床尾和,還能幹這事,等完了,便不會再折騰她這軒逸閣嘍。

老鴇將湊過來的人哄走:

“去去去,有你們什麽事兒?”

“歌接著唱,舞接著跳……”

老鴇笑著重新招呼人,不一會大堂內又恢復了從前的氣氛,便在她松了一口氣時,卻見方才還以為要玩上許久的男女一前一後下了來。

男子長袍如雪,黑發如瀑,雙手背負一步步踏了下來。寬大的白袍下,整個人便如出鞘的利劍,讓人不敢多看。

而其後,亦步亦趨地跟了一名低階女修,她亦換了一身衣裳。

通身凈白如雪,無數暗紋交織,行走時,裙擺翩躚,重重燈影下,仿佛有螢蝶振翅,流光婉轉。襯得整個人都有了出塵的韻味,偏眉間還殘存著一抹媚意,清極,艷極。

“天羽流光衣!”

百靈太姑祖失態地喚了一聲,如果說之前還是“這死丫頭是走了什麽好狗運”,現在卻是嫉妒得眼睛紅出了血。

她活了幾百歲,連天羽流光衣的邊都沒碰著,這一件就要上百塊上階元石,這死丫頭——想也知道哪兒來的!

“太姑祖,你掐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