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桃花露

這額生紅痣的龜公常年在軒逸閣迎來送往,不過一個照面便看明白了,這年輕女修怕是來尋歡的。

再一看鵝黃裙裳的料子、花紋,喲,還是玉清門的內門弟子。

風月場最是銷金窟,看這女修通身上下的氣質,便知是個出手闊綽的,忙不叠隨了進去:“女君可是頭一回到訪?”

鄭菀不意:

“為何這般說?”

“如女君這般相貌出眾的,要是來過,我必定記得,”龜公天生長了一副笑模樣,“就是不知女君是歡喜細皮嫩肉的,還是陽剛粗獷的?是歡喜小家碧玉些的,還是大家閨秀些的?您提出來,我軒逸閣啊,包您滿意。”

鄭菀不知道逛個小倌館還有這許多名堂,睜大了眼,仔仔細細看著這軒逸閣。

三層式建築,與凡間紅漆綠格的風格不同,這軒逸閣,整個一仙家氣派,白壁鎏金瓦,兩面樓梯旋轉相銜,正中一座白玉高台拔地而起,四四方方,底下以碧玉連枝支著,不必想,人若於高台起舞,該是何等曼妙。

若非早知此地是小倌館,她怕要以為自己行走於瑤池仙境。

“……其實我軒逸閣還有一位修士,雖人氣不及頭牌,但因著與,咳,”龜公壓低聲,故作神秘,“與離微真君有三分相似而十分受歡迎,名喚‘花朝居士’。”

做小倌的,不獨凡人,很有些低階修士,無元石花時便來小倌館掛個單,這些修士不用真名,只用藝名,統稱“居士”。

“哦?與離微真君相似?”

鄭菀的好奇心一下子被挑起來了,“叫來看看。”

“這——”

龜公拇指與食指搓了搓。

鄭菀沒看明白,待明白了,便下巴一擡,擺出一副頤指氣使之態:“讓你去便去!伺候的好了,自然有你的好處。”

她在凡間金尊玉貴著養到大,自然養出了一身驕矜貴氣,倒把這龜公唬得一愣一愣的,以為當真碰上了哪位仙家子弟,顛顛兒地跑去叫人。

鄭菀兜裏揣著兩塊靈石,面上卻絲毫不怵,自在地尋了高台前的一處長幾落座,她想得明白,大不了叫師尊來付賬——

她日後還他便是。

有錢慣了的,縱使一時囊中羞澀,也總學不會摳摳搜搜、精打細算地花銷,總想著:日後總會有錢的。

鄭菀也是如此。

她已經將這件事兒拋到腦後,開始觀察起周圍,一眼看去,高台周圍已經坐了不少人,她還發現,裏邊不少都是著了黃裙的玉清門人,還有個熟面孔:百靈。

百靈似是跟旁人來的,見了她便微微一笑,鄭菀於是也矜持地朝對方丟了個笑,兩廂便算打過招呼了。

“那是誰?”

百靈身邊的女修是玉成境修士,是她太姑祖,年紀不小,看起來卻如二八少女,“倒是生得標致。”

“鄭菀。”

“哦?那個先天道種?”太姑祖眉毛一挑,“守中境剛過,便來軒逸閣了?虧我師傅前些日子還說玉清門後繼有人了。”

玉清門為何多出低階魅術?

從藏經閣取得高階功法的,一代代累起來也不在少數,可許多修士都在練成之前便折戟成了沙,好好的高階功法硬是修成了低階魅術,緣由便在此:破身太早,一次采補得來的元力可抵得上辛辛苦苦幾月,幾次三番下來,誰還肯老老實實下苦功?

百靈擡頭瞧了一眼,卻見龜公領著一白衣修士顛顛兒地過去,只覺身邊太姑祖搭在椅背上的手一攥:“竟然是花朝居士?”

那邊鄭菀也已經見到了所謂與離微修士像上三分的花朝居士。

她一眼過去,便忍不住皺了眉頭。

若要說像,下頷與眉骨確實是像的,可這神……卻差了太多,便是硬拗了一件白袍在身,也有些四不像。

“不像,眸太濁,唇過豐,伶仃細瘦,”她冷冷道,“不過濁物爾。”

花朝居士臉色發白,唇咬得死緊,便在這時,他從前的入幕之賓靈萱真人過來:

“先天道種好大的口氣,說得這般細致,不知情的人聽了,還以為你與離微真君多熟稔。”

百靈拉了拉太姑祖的袖子:

“姑祖,您別說了。”

龜公臉色也不大好看,花朝居士也算是軒逸閣的招牌了,肯過來,也是他賠笑說了許多好話,此時這般晾著,以後他再叫,便叫不動了。

便在這時,絲竹管樂之聲響起,方才還空無一人的白玉高台上,已出現了一位紅衣修士,守中境修為,赤足套著紅纓圈,跳起了天樂舞。

一雙瀲灩秋波往台下拋來時,當真是媚眼如絲,情意勾人。

“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莫要傷了和氣,花朝居士便隨了靈萱真人去,這位女君,不若重新召一位陪您看舞?”

一位負責人模樣的跑出來打了個圓場,靈萱真人哼了一聲,當真領了花朝居士回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