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高考

芝芝後來回憶起自己的第二次高考,只有四個字:乏善可陳。

第一次惴惴不安,第二次有了經驗和底氣,就特別平靜了。她和平時一樣起床刷牙洗臉,吃了早飯,去教室檢查一遍文具,上車出發。

八點半,考生入場,九點鐘,語文開考。

過程非常順利,沒有噪音,沒有意外,又或者說是她太專注,幾乎察覺不到外界發生了什麽。

心理學上有個詞叫“心流”,她覺得自己就是進入了這樣的狀態,渾然忘我,精神高度集中,眼睛裏只有題目,其他什麽都忘了。

抽身出來的時候,離交卷還有二十幾分鐘。

芝芝舒了口氣,開始從頭檢查卷子,大約花費十來分鐘,最後在閱讀理解的一道題裏補充了幾句話。

廣播重復響起提醒聲。

她抓緊時間,把所有卷子都翻來覆去看了一遍,確保沒有題目遺漏。

離響鈴還有三分鐘。

她放下了筆,等待收卷。

散場後,大家找到一中的車。

林老師正等著他們,一字不問考得如何,只是說:“今天食堂的飯免費,大家隨便吃,就是不要吃撐了。吃完以後,想看書的看書,睡午覺的睡午覺,兩點鐘教室集合。”

有人忍不住問同伴對答案。

林老師打斷了他們:“考完就過去了,現在想想下午的數學,我好歹是你們班主任,不要讓我太沒面子啊。”

語文不算太難,幾個學生配合得笑了起來。

回了學校,吃飯,小睡二十分鐘,喝了杯咖啡,翻了翻公式,兩點鐘就到了。

下午的數學和記憶裏一樣的難。

同學們出來的時候,毫不誇張,十個裏有九個如喪考妣,還有的忍不住紅了眼眶,低聲抽泣起來。

林老師安慰他們:“別想了,今年的題是很難,但你們要知道,要難大家一起難,沒關系,分數線也會調低的。”

可沒什麽用。心上好像有個秤砣,把人不斷往下拽,根本輕松不起來。

芝芝的情況比較特別,她有種靈魂和身體錯位的幻覺,格外得累,一上車就閉著眼睛睡覺,都沒力氣說話——半個月後,林老師和她說了大實話:“你那天看起來臉色差得要命,我還以為你考砸了呢,把我嚇得啊。”

但她當時不知道。

晚上,關母給她打電話,不敢問“考得怎麽樣”,小心翼翼(芝芝這輩子也沒見過幾次她媽那麽小心的模樣)地問她吃了什麽,明天穿什麽,熱不熱之類的廢話。

芝芝回答了。

關母還想說什麽,關父小聲打斷:“別問了,讓她好好休息。”

夫妻倆爭執了會兒,關父奪走了電話,囑咐道:“什麽都不用想,明天你們考完是五點多吧?我和你媽過來接你。”

“嗯。”芝芝的語氣有點飄忽。

“那就這樣。”

掛上電話。關母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對丈夫說:“完了,看樣子沒考好。”

“成績還沒出來,你別瞎說。”關父心裏也沉甸甸的,腦海裏閃過許多念頭,諸如復讀要去哪裏,考個二本怎麽辦,一時間患得患失,坐立難安。

但喪氣的話不能說,他口是心非:“明天還有兩門呢,明天考得好就行了。”

關母沒說話,愣愣坐在沙發上。

夫妻倆就這麽對坐了一個多小時,沒看電視,沒討論分數線,一直到快十二點,才熬不住睡下。

翌日上午,綜合。

這門課老師最擔心的就是來不及做完,耳提面命了許多應對方法。

不過芝芝一個都沒用到,交卷前十五分鐘,她就全部寫滿了——這還是放慢了速度的結果,平時考試她能提前半個鐘頭答完。

答題卡寫得非常滿,她要努力控制,才能忍住不再多寫一點。

唉,別人是腦袋空空,編不出來,她是覺得答案太多,每個都想來一遍。

但是不能再寫了。

要點都塞了進去,再寫只會破壞卷面。

芝芝分散注意力,去檢查前面的選擇題,把需要驗算的部分又寫了一遍。

鈴響交卷。

她覺得綜合的題不難,勝在全面,難度中等。

校門口遇到莊家明,她眼疾手快拉住他的胳膊:“理綜難不難?”

莊家明怕被打,湊到她耳邊說:“我覺得還行,不過有很多人沒做出來。你呢?”

“題不難。”她揮揮手,“下午見。”

英語是芝芝最擔心的一門,其他還好,就怕聽力出幺蛾子。萬一廣播壞了,那真是哭都沒地方哭。

結果運氣還不錯,考試前就試播了十分鐘,一切正常。

芝芝答完聽力,心態就穩了。

寫完卷子的那個刹那,她放下筆,竟然是悵然多過輕松。

——塵埃落定。

最後的十來分鐘,她幾乎看不進去,字母好像在紙上跳舞,扭來扭去,一個字都印不進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