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情書(第2/3頁)

今天的語文老師就給他們放了一段87版《紅樓夢》裏,林黛玉進賈府的段落。這個學期的第一篇課文就是它,他們剛剛學過。

莊家明心不在焉地看著,多少為習題冊裏的信而坐立難安:芝芝還水杯的時候,有沒有看到這封信,會不會誤會什麽?

好不容易熬完了視頻,他打開習題冊,借著書的遮擋,悄悄抽出了這封信,裏面是一首抄錄的情詩:“One word is too often profaned,For me to profane it……”

老實說,他看到英文的刹那,暗暗松了口氣。再仔細一讀,更是放松下來。

沒有署名。

他草草讀完,悄悄收起,隨手塞進了裝滿試卷的整理袋裏。

這種信件不能隨便亂扔,誰知道會不會有人去翻垃圾桶,而且若是被對方知道,也不知道會有多麽傷心。

所以他從不回信,都是好好收起來帶回家裏,塞進床底的紙箱。或許哪天搬家的時候,它們會不知所蹤,又或許會一直在那裏,等到他白發蒼蒼時翻出來,依舊猜不到是誰寄來的。

確認信藏好後,莊家明的心思就放到了如何和芝芝解釋上——刻意問起來,會不會叫她誤解什麽,可若是等她主動問起,又像是不想令她知曉。

怎麽辦呢?明明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可他卻如此煩惱。

*

情書這種東西,芝芝沒有寫過,也沒有收到過。

大學裏和男朋友交往,也是因為提前加了企鵝,聊著聊著聊出來的,表白也只是非常簡單的一句“我挺喜歡你的,要不咱們在一起吧”。

講真,就算是2011年,學生們也很少用情書了,用QQ更方便也更不容易被發現。但是,那句“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會火遍全網,並不是沒有緣故的。

大家還都懷念那樣的一封封信,一句句用筆寫出的情話。

她有點羨慕莊家明。

下了晚自習的路上,她主動提起這件事:“不好意思,我放杯子的時候不小心看到了。不過沒拆開啊,什麽都沒看見。”

莊家明正煩惱該怎麽開口,如此正中下懷,解釋說:“沒事,就是封普通的信。”

“現在寫信的人很少了。”她說,“你要好好珍惜啊。”

莊家明頓住腳步,盯著她問:“珍惜什麽?”

“以後就不一定還有人願意寫信了。”芝芝拍拍他的肩膀,感嘆道,“我已經很久沒有寫過信了。”

莊家明真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松口氣:“你現在也可以寫啊。”

“不一樣了。”星光漫天,蛾子飛舞,芝芝走在回宿舍的小徑上,陷入回憶,“小學的時候,我還交過筆友,哎,那些信我還留著呢。一晃好多年了。”

莊家明的表情有點奇怪:“你說的是那個叫‘禁林獨角獸’的筆友嗎?”

“對啊,我還給你看過他的信,你記得吧。”芝芝興奮起來。

她小學的時候,大家流行交筆友。當時沒有電腦,交友的啟示登在雜志內頁最下面的條欄裏,她精挑細選,找了個自我介紹說很喜歡魔法的“禁林獨角獸”,洋洋散散寫了一頁多(那個時候還是小學雞,湊滿一頁不容易)給寄了過去。

然後日盼夜盼,盼著收到回信。

她記得很清楚,自己足足等了半個多月才收到回復。對方很有禮貌地說“很高興和你做朋友”,其他不記得了。但是,這絕對是關知之小學生涯中最有紀念意義的事。

在她的印象中,他們通信了大半年,基本不聊日常生活,說的全是魔法——是的,因為《哈利波特》《魔卡少女櫻》和《聖少女》一類的作品流行,她一度非常堅信世界上有魔法的存在,一本正經地和人家討論“五角星不叫五角星應該叫做五芒星”“世界上有風、水、火、土四大元素”。

“後來不知道怎麽就失去聯系了。”時隔二十年,芝芝記不清了,惋惜之余又有點慶幸,“不過這樣也好,都是黑歷史啊。”

莊家明:“……”

他決定保持沉默。

*

周五晚上,莊家明從奶奶家吃飯回家,鎖上房門,從床底下拖出了紙箱。先把不知名的情書塞進文件袋,然後從最下面翻出了一個藍罐曲奇的餅幹盒。

費了些力氣掰開蓋子,裏面是疊得整整齊齊的信件。信封很花哨粉紅,拆開之後,信紙還頑強地散發著劣質香水的味道。

他被熏得咳嗽了下,抖了抖信紙,這才攤開看了起來。

“禁林獨角獸你好,我是芝士少女。看到你在《XX》雜志上的交友啟示說很喜歡魔法,決定給你寫一封信,因為我也是個魔法師……”

“噗嗤”,他壓抑不住,趴在枕頭上笑瘋了。

信封上,是郵局退回信件的紅戳。

唉,自稱是魔法師的芝士少女並不知道,她抄人家地址的時候抄錯了幾個字。郵遞員發現查無此人,又給她退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