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一更)(第2/2頁)

殷楚慢慢的閉上了眼睛:“然後他們兩個都沒有再出來。”

親眼看著至親之人在自己面前被活活燒死,擡出兩具焦屍,再也辨認不清生前的模樣。親耳聽見摯愛的人淒厲無助的喊著自己的名字,卻束手無策,甚至拼命了,身上也落下了那麽巨大的疤痕。但卻仍然救不了、抓不住他們。

說來可能會有人嘲笑殷楚無能,諷刺他懦弱,但他也無需他人知道,無需他人可憐。

可江茗明白,正是因為他愛著自己的母親,愛著自己的弟弟,又是重情之人,這才在原地舉步維艱。

他有什麽過錯?

原本一片和睦,突然所有的一切都在十一歲那年被打破擊碎,這世上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看顧著生病的父親扛起整個王府,扛起所有強權帶來的屈辱和傷害。可在這同時,他沒有停滯,哪怕被無數次的打壓被按著頭下跪,他也將父親當年留下的所有明線暗線都排布的整整齊齊規規矩矩。

他猶豫,自然會猶豫。

因為曾經痛失親人,知道這份痛,才不願因為自己的私仇而讓更多的百姓陷入傷痛,更要擔心父親的安危。可靖文帝不會等他長大,這十余年,靖文帝的權勢也在蔓延。軍權、朝權他都緊緊的握在自己手中,提防著,試探著,傷害著。

若殷楚不邁出這一步,後面便都是萬丈深淵。

江茗承認自己對武將都有好感,因為一開始知道殷楚那般壯烈的死守雍陽關,才會對他另眼看待。

無論原本的他下定決心與否,是不是尚未來得及踏出那一步與否,是不是因為北胡來襲之時,他還未完全準備妥當與否,他都將所有的傷痛都默默的自我承受,他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心,一直到死,他都願守得天下太平,大胤江山。

這是他的猶豫,他的踟躕。可那站在後面的人,並不值得他這樣去做。

明明是這麽溫柔的一個人啊。

江茗摟著殷楚,輕聲說道:“你當時也進去了的,這不是你的錯。”

“可是如果當時我陪他一起去,或者我不要怕那麽多,直接沖進去,可能母親也不會死,父親也不會變成這幅模樣。”

江茗輕聲說道:“那都是如果。如果你也進去,母親肯定也會進去,到時候可能就是三個人都沒了。那父親誰來照顧?如果的事情,不能用來自責。你還記得當日,我和你說什麽嗎?如果我死了,就要殺了他替我報仇,如果殺不死,也要熬的比他晚死。”

殷楚擡起頭,舉起酒壇直接灌了幾口。他抹幹凈臉上的酒水,再看向江茗時,眼睛熠熠生輝。

“今日的火,已經燒得夠透徹了。”他開口說道:“倒讓茶茶來安慰我。”

江茗搖了搖頭:“我一直擔心這事兒,覺得你不說出來,總是一道坎兒。如今說出來,心裏便是全都想開了。”

江茗是個不斷丟失自我的人,她懷疑一切,甚至懷疑所有都只是一個夢境。她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一本本的賬簿裏,放在不會改變的物質之上,可世界仍然在一點一點的失真。

食物變得寡然無味,故事變得枯燥,她在不停的尋找著自己存在的意義。只要一不小心,就會被自認為的世界假象所溺斃。

這時,是殷楚走到她的身旁,將她從海水中拉了出來,點亮了世界,讓那顆心再次躍動起來。

而江茗,也是殷楚的那根救命稻草,是他在失去親人之後;在經歷了痛苦的劇烈成長之後;在自己的夢想被打破之後;在一日日聽著所有人不同的聲音,消化著不同的惡念之後;在心裏豎著的那根撐柱子日漸倒塌之後,突然得到的,可以支撐他內心的人。

陸奉從遠處匆匆跑來,將一根短小的竹筒送了上來。

殷楚將其中的信拿出,展開看了一眼,又將信遞給了江茗,說道:“你知道我現在要說什麽嗎?”

江茗掃了一眼那信,擡頭說道:“血債血償。”

殷楚拉過江茗深深地吻了下去,喘息之間,殷楚聽見江茗輕聲說道:“若是有人之後再找我償債……”

“沒有人可以找你償債。”殷楚輕咬著她的嘴唇:“你誰也不欠。”

“在這世上,沒有人是誰也不欠的。”

“我在,誰也不能。”

“嗯。”江茗回道:“我就銀子砸死他。”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起!最後一句茶茶又暴露了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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